“有人悄悄来过这里打扫?”
温越和南枝对视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同一个人。
卫夫人思忖,摇了摇头:“不,不会是他。”
楚玄秋一直到绍永帝去世的时候,都是如履薄冰的状态,要在疯子皇帝的面前竭力隐瞒自己的身份,之后他逃亡和伏诛,就更没有多余的心思来管祖宅了。
他要祭奠怀念父兄,有更稳妥的地方,卫小别已经在被他囚禁的日子里见识过那里了。
“应当是留在梓州的,一些师承楚太傅的后人,趁着新帝登基后,对这里的管控没有前朝那么严格了,偷偷潜进来打扫,聊以慰藉。”
只是不知道这个冒险的有心人,会是谁。
祠堂的大门被卫小别推开,浮尘在雪亮的光影里翩然纷飞,一列列一排排的楚氏先辈,在南枝的眼前一一陈摆开来。厅堂的龙壁贴着符篆金箔,四方灵龛前的小像,经过漫长时间的磨损,已经看不清楚原本的形容了;供台上的青绿古铜鼎彝等祀器倒是依旧安放齐整。
“环山之水兮必有其源;参天之木兮必有其根;阴阳和合兮而生万物;父母遗体兮而有我身……”
少女跪在蒲团之上,拜了三拜。
至诚设祭,告诸天地,祖荫宗德,永念长享。
祭拜完毕,南枝长舒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轻松,好像有什么无形的重担松了下来,又好像脚底踏实,扎入了什么深根。
温越也依礼给楚氏先辈们上了一炷香。
倒是卫小别,倚靠在宗祠门口,一步也没有进去,毫无所谓地望着那些牌位,仿佛一个误入其中的过客。
没有和楚玄冬行过大礼,她自然也从没把自己当做过楚家人,让阿枝来这里,也只是为了了却她内心深处的某种缺憾罢了。
倒是温越,比她还要郑重,脸色严肃之至,比他父皇登基那天还要庄重,一副要和阿枝在先祖们面前过明路的模样,犹如新婚翌日给长辈敬茶的新妇。
嗯……
卫小别一边打量,,一边在心里满意。
祭拜完毕,三人走出了宗祠,卫小别正打算故技重施,把俩个小辈带出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目光犀利地扫向一个角落。
“什么人!出来!”
南枝和温越也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都在忙着过年过节,此处不该有人来的。
却见山石掩映之后,一道瑟缩的影子受惊地哆嗦了一下。
“我数三下,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亲自动手?”卫小别一字一句,掌中凝起力道。
“我出来!”
谁知道,一道疲惫仓皇的女声传了出来,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影子颤颤巍巍地半爬半走了出来,露出她洗得发白的衣服,和留下了岁月痕迹的脸。
“大人们饶命!大人们饶命啊!”
竟然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四十岁的妇人,看其打扮并不富裕。
三人都觉得惊讶。
“大婶,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南枝看了温越一眼,率先走了上去,询问道。
见出声的是个十几岁的女孩,那妇人的害怕之姿稍微收敛,咽了咽口水,一双受尽生活磨难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三人,才道:“小妇人,是……是住在这附近的……一时好奇,就钻进来看看,并不是有意冒犯……”
钻进来看看?好奇?
南枝狐疑地打量着她,从她的表情判断她在撒谎。
只是这处老宅已经荒废至此,偷也偷不得什么,总不是进来折了楚氏的百年好树当柴火卖吧?
温越的眼睛一扫,扫到了山石后面横放着没完全藏起来的扫帚。
“你是来打扫这里的?”温越眯起眼睛,“你和楚氏是什么关系?”
“……”那妇人听到这句话,脸色就白了,立刻磕头,“民妇没有……民妇只是路过而已,不认识什么楚氏!我……”
她把头嗑得邦邦响,嘴里颠来倒去地否认着。
南枝连忙阻止她的动作,宽慰道:“大婶你不要害怕,我们不是什么歹人,也没有问罪于你的意思!”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卫小别警觉地环视一圈四周。
“那她怎么办?”
“傻丫头,娘的轻功白教你了?”卫小别嫌弃地看了一眼女儿,抓着温越和那妇人又腾空而起,跃上了树干。
“……”被亲娘扔在原地的南枝,心情复杂地一掐腰。
行,她就知道,这才是她娘的本性,前两天的“小甜甜”“乖宝贝”只是一时的意外!
倒是那个意外出现的妇人,居然不像卫小别以为的那样,吓得快哭出来,反而适应良好,甚至还有心思对着南枝道:“姑娘!别忘了我的扫帚!”
南枝:……
认命地捡起扫帚,她“啧”了一声。
怎么感觉这个妇人根本没有那么害怕,只是装出来的呢?
几人从楚氏祖宅出来,卫小别一副姐俩好的模样,把那妇人押到了他们来时坐得马车里,把手放在她的脖子那儿:“说!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打扫楚氏的宅子?”
那妇人把扫帚抱进怀里,又作出了极其恐惧的模样,紧紧闭上了眼睛,翻来覆去地说“不知道”“不认识”“大人饶命”。
温越无奈地拍了拍卫小别的肩膀,温声道:“大婶,我们也是为祭拜楚氏而来,你不必顾忌。”
梓州以前那样一通围堵严查,平常百姓哪里还敢显露出和楚氏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妇人闻言一怔,又打量了他一眼,被他浑身上下不怒自威的风仪所摄,只低下头不敢说话。
“大婶,我们若不是要祭拜楚氏,又何必翻墙进去呢?”南枝轻声道,从衣襟里摸出了刚刚没有用完的供香来,“您看?”
看到这个,妇人的眼神动了动,嘴巴微张,打算说什么,却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啊,是我等无礼了,应该先自报家门。”温越道,“在下的伯父,曾经受楚太傅的教导,生平最敬重的就是他;我这位妹子,和楚太傅也算沾亲带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