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撕破了所有岌岌可危的温情。
“是!”平皇后尽量收敛了怒意,胸膛却还是剧烈地起伏着,“恪王不在京中,廷儿也是嫡子,如何就不配代行古礼了?”
正熙帝眸色一厉,转过头望向温廷:“廷儿,你也是这么想的?”
温廷却坦然地和父皇对视,正色道:“廷受父皇教养多年,忝然受恩,时时刻刻深恨自己尚且年小,不能为父皇分忧。
眼前就是难得的机会,廷却不能让父皇信重,深以为愧。”
正熙帝闭了闭眼,脸上似乎多了一分倦怠和无力,片刻方道:“朕知道了,你先回府吧。”
“是。”温廷没有犹豫,恭谨一礼退去,和他平日里每一次朝会的时候,退下的动作一样。
永宁宫的宫女太监们,都知事地退了下去。
正熙帝这才把内核里深藏的怒意和焦躁暴露开。
“哐当!”
那个金色的酒盏被他猛地摔在了地上,醇香的酒液流了一地。
“你知道什么!一介妇人!朝廷内内外外,到处虎视眈眈,东边还没有消停呢!你还来给朕来这一出?”正熙帝来来回回地踱步,然后将手指在平皇后的脸上,语气恨然。
“这才第一年!朕生怕哪里不够稳,你还要撺掇着他们兄弟几个之间起火?六族恨不得廷儿和越儿对立起来呢你忘了谢伯潜是怎么一步步上位的了吗!”
平皇后盯着他,忽而苦笑一声:“陛下觉得是臣妾撺掇的?同为天家子弟,同是胸有抱负,怎么可能永远如儿时一般毫无芥蒂呢?”
这些,温禧比谁都明白。
不过是他怯弱罢了,怕勉强维持的局面有太多变数,自己就再也不好把控。
难道他就真得没有考虑过廷儿吗?那又为何把他放进礼部,为何任凭戚慎一点点扶持他呢?这些他难道看不见吗?
都不是。
甚至他明明是庆幸的。
因为他害怕温越,害怕自己的儿子。而成长起来的廷儿,却能代替他,更先一步地挡在温越的前面。
平皇后嫁给温禧二十余年,陪他度过了人生最灰暗的时候,也一起走过了人生最辉煌尊崇的时候,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本性呢?
他从来都是这样,胆怯无能地依赖,又心生疑窦地害怕,却又不敢下定狠心铲除。拖泥带水,自我矛盾。
明明是他一点点助长了廷儿的希冀,利用他来宽慰自己日日惶恐的心,最后却还要反过来骂他痴心妄想,惦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正熙帝隔着一几的狼藉,与平皇后对视着,在妻子的谛视下,有些狼狈地移开了眼睛。
“朕今日来这里,本是想好好和你过个年的,没想到……”他的表情一点点冷了下来,“后宫不得干政,皇后难道忘了夏氏的下场了吗?”
他把那个酒盏一脚踢开了,拂袖而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坐在角落里的温西瑶一角。
这是第一次,温西瑶对父皇感到陌生,前段时间那个得知自己去荆朝的将军府,得了新衣裳,笑着开自己玩笑的父皇,好像只是个错觉,一眨眼就不见了。
又好像是被什么给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