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朝蹙起眉头:“不许另外派人?”
她的目光掠过温越和宁朝璧二人之间,只觉得他们二人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眉眼官司早就打得火热,心里冒出来一道火气。
人家表兄弟情意深重,良才贤主搭上了线,现在还有自己什么事?她辛辛苦苦培养了许多年的心腹,温越勾勾手指头,这人还不是直接就跟着跑了!
就像那株铁皮石斛,她倾尽家财也没能求来,温越一封信送出去,京城就有人巴巴的送来了。
是她不配,行了吧?
要不是谢琢自己不肯放过自己,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无论坐在黔西主帅位置上的人是谁,是她荆朝,还是什么张三李四,谢琢的选择也都不会改变,不是因为她能让他心悦诚服地跟随,他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宁朝璧,这才几年,你就忘了自己叫什么了?”荆朝淡淡道。
“你”温越目光一凝,却被南枝拉住。
宁朝璧坦然与她对视:“我片刻亦不敢忘。”
“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将军,我只是告归数月,并不是一去不回。”宁朝璧叹了一口气,“黔西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儿呢?”
如果瑛妹的病情没有大碍,可以稳定下来,他打算把人也带到这里来,让瑛妹看看他们的新家,总不能一直麻烦辛夷大夫和阿越的人照顾。西原看似条件清苦,但是远离风波,民风也十分淳朴热心,没有那么多阴谋纷争。
听到这句话,荆朝不知道被哪个字眼触动了,眼神动了动,哼了一声,板着脸道:“以恪王爷对你的情谊和倚重,大好的日子多着呢,何必留在边沙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吃苦受罪!”
就温越的这个性子,人都到了他手里,他还能轻易放走?到时候软硬兼施,宁朝璧哪里还能想起来黔西。
何况,这里哪里算得上他的家呢?不过是一个锁住他的镣铐罢了。
她忽而觉得没意思,挥了挥手:“准了,你去飞霜那哪里支取上路的银子,想什么时候出发,去聂将军那里开条子。”
要走的人,迟早是要走的,没有什么好强求的。
从她为宁朝璧请功的那一刻起,不就是决定,冲着他这么多次出生入死,将旧怨一笔勾销吗?他想要怎么样的未来,那就随他去吧。
本就是京城的芝兰玉树,何必逼迫他长在黄沙里?
他们始终是不同的。
“多谢将军!”宁朝璧不知道她心里的弯弯绕绕,面露喜色。行了一礼。
“说完了就滚吧!”想到自己还满心琢磨着把他放在哪个位置最好,给他挑选了一堆好官职,荆朝就觉得堵得慌,“王爷留步!”
宁朝璧告辞,跟着飞霜去拟定文书,拿自己的牌子和路引。
待到帐中只有二人之后,荆朝的脸上已经没了表情。
“姚九思在咸州?”
“是。”荆朝背靠主座,做了一个手势,请温越坐下来,呵呵道,“王爷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荆将军,经过宁公子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姚九思手底下的人有多么不可估量。”温越肃然道,“先帝的仰山卫,他只用十年就掌握在手为己所用了,里面还掺杂着南疆的势力。围剿姚贼,不是你一人就能办得到的。”
“姚贼确实是厉害,不然也不会让算无遗策的恪王爷也差点栽了大跟头。”荆朝冷笑一声,“王爷要横插一手,抢这个功劳,荆某是没有意见的。只是我们行伍中人讲究的是各凭本事,您这么动动嘴皮子,就想从我嘴里抢肉想得可也太美了。”
姚九思算计到她头上,这个狗太监她不自己捉住杀了,怎么能解气?又怎么能安心?
何况,姚贼身份敏感,她和咸州守备军联盟,那是助朝廷捉拿叛贼,和温越这个偷跑出来的亲王联合捉拿,那意味可就不一样了。
被前朝某些不怀好意地人大笔一挥,还以为他们许国公府站队了呢。
她可不想掺和进夺嫡的破事里,他们西宁军只做皇帝的边军,这些王子皇孙休想拿她荆朝作伐!
人人都觉得恪王爷的储君之位稳了,可是不到最后谁知道结果?京城那位戚相可不是吃素的。短短一年,顺宁郡王温廷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皇孙,就成了人人盛赞的少年贤王,不可谓不耐人寻味。
“本王知道荆将军心里的顾忌,此番本王只做辅佐助力,无意争功。”温越的语气凉凉,“本王只要姚九思,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杀了他,废了他,关了他,慢慢挖掘他背后所有的势力,手段有很多。多事之秋,他不想再留着这么一个祸害继续兴风作浪,给自己惹麻烦了。
决不能让他逃出西原!
“所为辅佐,自然也可以避人耳目,不至于让许国公府瓜田李下。”
荆朝将他看了又看:“看来恪王爷,深恨姚贼已久啊。”
“彼此彼此。荆将军,既然你我目的一致,利益也不冲突,又何必拘泥呢?”
“听说王爷手底下有许多能人异士,有一些还和姚贼大过许多交道。”荆朝笑了笑,“既然如此,就有劳了。”
温越在心里没什么诚意地和奉善道了个歉。
小子,谁让主子手里的人中,就数你和姚九思最熟又就在西原呢?
两个虚伪的政客,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就此次愉快的合作进行了一番商讨,语气客气,浑然不见之前彼此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模样,仿佛是什么相逢恨晚的知己。
等到筹谋完毕,温越告辞,却又被荆朝叫住,从自己的柜子里找出一摞东西:“这个,就交给王爷吧。”
温越不解地接过一看,发现这居然是宁朝璧的黄册生版、鱼符腰牌,还有他作为“谢琢”的时候,在黔西服役的所有身份文书。
所有能证明他两重身份的东西,都在他的手里了。
温越:“荆将军,你?”
“他要光明正大回京的话,无论是作为‘宁朝璧’,还是‘谢琢’,户部程序上都少不了这些东西,琐碎得很。”荆朝淡淡道,“就算是王爷你,也不能随便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放进中枢。”
温越当然知道这些东西的重要,只是他没想到,荆朝居然这么轻易地就给了他,愿意给谢琢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