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军的主帐里,荆朝正在翻阅从京城发来的文书。
“参见将军!”
听召而来的晏临章进了大帐一礼,便听到女子和煦道:“坐吧,你正好也看看这个。”
若羌的事情,在荆朝的一番“润色”之下,就变成了英勇多谋的西宁军探子,发现了西域诸国的阴谋,于是借助钉子,由内解决了若羌心怀不轨的逆贼乱党,粉碎了西域胎死腹中的联盟的一番大胜。
顺便再跟朝廷哭个穷卖个惨,云我方这一次损失了多少内应,耗费了多少钱财等等。
跟着一起去的,还有新女君迈迈祖提向大梁称臣纳贡,高歌颂德的奏表。这位女君不仅言辞谦卑恭谨,而且字里行间都是对大梁皇帝滔滔不绝的景仰之情,甚至还拿出了许多年前,自己去梁京时的狗屁倒灶的“往事”,说什么曾经在觐见先帝时,有幸远远地瞻仰过陛下的天颜。那时的陛下虽然年轻,但就已经气度非凡,有别于其他。
看得传信的中间人荆朝都啧啧称叹。
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宜王夹在几个皇子中间,每天只顾着逗鸟玩花,恨不得绕着几个兄弟和三公六族走吧?有个屁的气度啊!
没想到这个西域女君拍马屁的功夫这么一流,她可真得好好学学。
果不其然,看了荆朝的奏表,若羌的降书,初步的合约,还有迈迈祖提的信之后,正熙帝龙颜大悦,在御座上连声喊了三声“好”,把荆朝大夸特夸一顿。
这算得上是他继位以来,头一件足以记在史书,为后人称耀的大功绩了!
又顺便隐晦地内涵了一顿,到现在还在和羯人僵持不下的东靖军。
皇帝真够记仇的,到现在还记着去年还是太子的他,和郑国公的那些龃龉呢。
“本将不日就要回京面圣,和兵部、鸿胪寺一起为新盟约的议定扯皮。这次表功有你一份大的,不出所料,吏部到时候会给你至少连升两级正好你也很久没有回京了,要去看看吗?”
晏临章大喜过望,立刻行了个军礼:“属下多谢将军!”
这一次他虽是先锋,但其中许多布置还是靠着荆将军埋在若羌的力量一起辅佐,他才能完成的这么顺利。他知道自己这一回肯定能升,但没想到会升得这么快,毕竟他来西宁军也只有一年多,心里十分感激荆朝。
也不知道京城的爹娘兄嫂们怎么样了,听说嫂嫂已经平安诞下了他的小侄女儿,这一次回京,他一定要好生准备准备。
“该你得的,好好受着就行!”荆朝见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竟然露出一分傻气,也是好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好好干!”
她自己就有几个堂弟,和晏临章的岁数差不多,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心里看他便也像看一个有出息的弟弟。
“是!”
“你去了风五营的这些日子,也帮本将好好磨砺教导了一番那群小子。他们的本事都是有的,就是心性不稳,易冲动,现在经历这几场,总算成长了许多。”荆朝叹了一口气,语气欣慰,“尤其是弘毅,我看他和你相性不错。”
“佟大哥是个爽快人,属下确实和他很合得来。”
“嗯,以后他就跟着你吧,正好也磨一磨他的性子。”
“是!”
“不过你爬得这么快,到时候军中可能也会有人不服,谁要是惹事你就按规矩来,别管什么谁有脸没脸,我们西宁军里不吃这一套,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荆朝的语气有一丝寒意,“正好,本将也该捉几只鸡出来,杀给猴子们看一看。”
晏临章神色一敛,肃然应下:“属下明白了。”
这次若羌的事情,荆将军手里得到了不少有问题的人的名单,如今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两人正在商议回京相关的事项,便听见了帐外传来一场喧闹,似乎有人吵了起来。
荆朝眉头一皱:“出了什么事!”
一个传令官立刻滚了进来,额头都是汗,结结巴巴道:“将……将军,佟校尉他和人……和人打起来了……”
荆朝把手里的文书一扔,几乎气得鼻子冒烟。
佟弘毅!
她刚跟晏临章夸他的脾气长进许多,他就又给自己惹事!
“属下替将军看看……”
荆朝把手一抬,面上凝了寒霜:“本将亲自去!佟校尉的排场大,不亲自去,怎么对得起他这么一番辛苦?”
晏临章心道不好,不由得在心里为这位老兄做起祷告来,希望他别作死过头。
主帐不远外,佟弘毅怒目圆睁,手里一把长戟做出攻击之态,蓄势待发,凝聚着无边怒意,就想往面前之人身上刺入。四五个西宁军死死拖住他,有的抱住他的胳膊,有的抱住他的大腿,还有一个几乎双腿拖地箍住他的腰,好端端的士兵,偏要叠成个十八罗汉。
“佟哥不要冲动啊”
“这是军营!我的亲哥啊!将军的军棍可不是素的”
“别拦我!”佟弘毅的脖颈上青筋都快暴起,“姓宁的!你还有脸来这里?你怎么敢的?”
还有两个同样义愤填膺的,也跟着他仇视过去。
“宁朝璧,你还敢来?”一个人的声音里都带了恨意,“怎么?若羌狗,看你的靠山倒了,就又来抱我们将军的大腿了我呸!”
另一人眼睛血红:“是谁放这个叛徒进来的?飞霜是不是你!”
他们的面前,大病初愈的宁朝璧脸色如纸,被柳沅和飞霜扶着,被拦在半路,迎面受了这么多谩骂,也没有丝毫恼怒,只是捂着胸口止不住地咳嗽。
“是本官带他进来的!”温越脸色青寒,把人拦在了身后。
“你”佟弘毅认出来是那位京城来的“柯大人”,心中又怒又急,“您这是?怕是您不知道这个小人的行径,一定是受了他的花言巧语的蒙蔽!”
这群西宁军竟然如此对待谢琢?
温越想到了此前让行风行雷去查的,这些年“宁朝璧”在黔西的名声和待遇,眸色愈深。
一个小小的校尉,一群普通的兵士,都可以对谢琢随意打骂威胁,他这些年在黔西,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
荆朝百般利用谢琢,还让他遭受如此对待……她怎么敢!她也配谢琢的拳拳忠心?
心里带谢琢离开的决心,愈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