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朝的伤果然很重,宁朝璧只一抱住她,便觉得遍体生寒,犹如褪尽了衣裳,立在冰天雪地里。就是年少时期跟着祖父去雍州,也没有这么冷。
他的神智都被这刻骨冰寒凿开了,忍不住打起摆子,一边艰难呼吸,一边纳罕,为什么会这么冷?
不对……
他恍恍惚惚间。似乎重新找回了意识。
这不是那个时候,现在已经是……
眼前闪过一张脸,险林恶水间,居然还风度翩翩地对着他笑了笑,接着无数利刃,便裹挟着必杀之势朝他飞袭而来。
姚九思!
他不是奉命追击姚九思吗?那他现在在哪里?
宁朝璧慢慢恢复了清明,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一道陌生的女声走到自己耳边响起。
无比熟悉的陈设映入眼帘,让他高高悬起的心又安放下来,这里是望舒阁,看来他又回到了黔西。
几道匆忙的脚步凌乱迅疾地赶了过来,宁朝璧便见激动万分的柳沅,第一个坐到了自己的旁边:“阿璧!你醒了?现在觉得如何?”
他虚弱地摇了摇头,想要说一句话,却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他睡了这么久,还没彻底醒过来呢,别这么大声说话,让他缓一缓。”一个似乎是大夫般的女子,毫不客气地对柳沅道。
宁朝璧眨了眨眼,目光扫过她的身后,没有见到某个身影。
意料之内。
也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等自己醒来呢?
“人醒了别躲了,我认识你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么一副踌躇模样。”那女大夫忽而对着另一侧道,“丑媳妇总得见公婆!”
接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慢慢地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面容渐渐清晰。
甚是熟悉的脸,似乎又有了许多不同。
宁朝璧睁大了眼睛,死死盯住这个人,目不转睛。
脑子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卡住了,仿佛有万千记忆呼啸而过,堵在了一处,变成了空白,他甚至在那一刻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醒。被他刻意埋葬的,属于“谢琢”的过往,都在这个人出现的同一时间,不可阻挡地苏醒过来。
梁京旧梦里,少年不知愁,杯中酒好天良夜,那样无忧无虑的日子,到底是弹指一挥间,再也回不来了。
那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也不知都去了哪里。
阿越,是你。
柳沅还想说什么,身后的飞霜直接拉着他的胳膊,把人拽了出来,辛夷望了一眼南枝,也知趣地退了出去,屋子里转眼只剩下了两个人。
已经长大的青年站在几步之外,停了下来,对着床榻作了个揖,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宁朝璧知道他喊的是什么,也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喊出来,笑了笑:“故人安好?”
“一切……都好。”温越的声音哽了哽,望着他奄奄一息,气血大失的模样,喉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