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基阿达西,永别了。”
南枝低低道,脸上却没有任何留恋。
拉勒尔穆到死都不敢置信,南枝居然真得如此果断地刺下了这一刀,连交涉的半分余地都没留给他。
他躺上这属于国主的卧榻,还不到一个晚上,就永远地睡进了这里,还是死在一个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手上。
南枝毫无动容地收回折花,把尸体放了下来,手上快速地摸起拉勒尔穆的衣服,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啰嗦得很,她为什么非要和这么一头恶狼讨价还价?他似乎永远都搞不懂自己真正的处境。
这一笔生意,只能拿他的性命来交涉。
从他对自己露出那种眼神开始,南枝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她不是爱给自己找麻烦,埋祸端的傻子,留着这人慢慢发育,随时惦记着大梁,惦记着自己吗?
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南枝也不丧气,连忙站起来打算和其他人汇合躲起来,暗中观察形势转变。
不知道城门那里接应如何了。
不对!
站起来的一瞬间,她心中警铃大作。
他们闯进来的太顺利了,纵然也是因为奉善和行雷的武功独步卓绝,他们又在暗处的原因,可还是顺利得过了头。
而且,阿依曼呢?
她去了哪里?
仿佛是映证她的猜想,杀尽国主寝殿守卫的行雷和奉善,拿着刀慢慢地后退着进来了。
“……公子,小心。”奉善的表情异常严肃,抿唇死死盯着寝殿之外,“还请站到属下的身后。”
南枝轻挪几步,站到二人的方向,便见寝殿大门敞开,门外无数卫兵甲胄齐全地围住了宫殿,无数利刃和箭矢齐齐对准了他们。
一个身着战甲的身影,从众兵士中站了出来。
若羌的王后阿依曼,那个人前永远端庄温顺的女子,此时银甲覆身,手里正拿着把长戟,身后是令行禁止,对她言听计从的军队。
“幸会,幸会。”她甚至颇有礼仪地对着南枝遥遥一礼,“都说英雄出少年,你这么小的年纪,却有如此胆色闯入王宫,实在难得。”
语气非常欣赏。
南枝握紧了折花刀,眼神扫了一圈把出路围堵得水泄不通的军阵,思索自己三人逃出去的可能性,嘴上还要转移这女人的注意力。
“久仰久仰,在下也没想到,王后娘娘也是千人千面,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惊喜。”
原来,那个所谓带领若羌军队战无不胜的将军,那个在龟兹之战里身受重伤退让军权的人,根本不是什么王后的哥哥,而是王后本人。
“不过我们大梁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知道王后娘娘和五王子做了几日夫妻,但要舍他的时候,还真是毫不犹豫啊。”
阿依曼笑了笑,眼睛弯成温柔的弧度。
“舍不得这么一块好肉,哪里引得来你这么一只好狼呢?”
从这个楚知出现在拉勒尔穆身边开始,阿依曼便注意到了他,到这人轻而易举地笼络住对方,就更让阿依曼警惕了。
她自己就是一个想把拉勒尔穆利用殆尽,所以把他慢慢拖进局里的猎手,怎么会嗅不到同类的气息呢?
至于什么舍不舍得?笑话,不过是一个流有皇室血脉的男人罢了,又不止他一个?若羌王室的王子还有好些呢,又比拉勒尔穆更好掌控。
最开始不过是因为他最聪明最有钱,最值得她耗费心力结盟罢了。如今能借他引出大梁埋下的暗手,也算物尽其用。
等她生下了孩子管他父亲是国主的哪一个兄弟身为王后,她都可以说是国主的遗腹子。
到那时候,她就是若羌的第二个也诗答多。
军权她要,王权她也要。
只是不知道这个楚知,到底什么来历,捉住她能跟大梁讨到多少便宜。
“活捉那个楚知!其他人死活不论!”阿依曼不再和南枝聊天聊地,冷着脸肃然下令。
不好!
无数箭矢蝗虫一般射向了行雷和奉善,兵士们径自围堵上来,来势汹汹地朝南枝下手。
南枝身形如电,掌下折花刀血迹未擦,便又有一番厮杀。不知今日之后,她这把刀下又要多加多少冤魂,多添多少业障。只眼下,却是毫不犹豫,饮血劈骨。
若羌士兵们一个接一个地杀了上来,南枝连砍数十人,气力渐渐跟不上,好歹和奉善行雷勉励联合着,砍出个小缺口,纵身跃出包围圈,又很快被紧咬着追上。
她吐出一口血,忍不住骂了一句国粹:“行风呢!”
这个不靠谱的臭小子!之前就让他在宫门看守着,观察是否有异动,他可倒好!等谢他来报信,他们几个都被阿依曼的兵杀个十几次轮回了!
“往这边走!”行雷发现了行风匆忙之中留下的记号,指向了西北边。
眼见着追兵愈发近了,气竭的南枝又回身斩杀几人,从一个若羌兵的尸体身上拿起一把弓和箭袋。
“咱们上宫城楼!”
城门底下已经被若羌兵围堵住了,前后夹击,他们三个人又不是神仙,怎么也不可能杀得出去,对方车轮战都能把他们轮死。
但他们会轻功。
还不如上城楼再借着地势和宫墙上的构造飞下去,还有一线生机,城楼的地势高,也方便观望援军的位置。
三人运起内力,驾成雁行之阵,彼此相携相助着飞上来城楼。行雷奉善立刻和城楼上的守兵杀了起来,一具尸体又一具尸体,不断地从高楼上坠落下去。
南枝回身往下一看,阿依曼便策马扬鞭,已经带领着乌泱泱的军队赶了上来。
必须先骇一骇他们,震慑片刻,才能有空子可钻!
她心急如焚,头脑却愈发清楚,直接推开行雷,抽出三根箭矢搭上,把那随手薅来的弯弓一拉,箭头对准了城楼下的阿依曼。
月华陡盛,映亮她柔韧有力的身体,弯曲如弓,拉满成了弦月的形状。
鹰一般的目光,聚在了猎物的头脸之上。
三根羽箭,贯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