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皮薄的顺宁郡王一鼓作气地发难,结果几句话就被哥哥打了回去,哑口无言,垂头丧气。
温廷堵了一肚子气,最后只能木着脸拉着姐姐赶紧走,以免对方再多说一句,这个听得一脸感动的家伙,就原地叛变了。
“没想到……原来小五那么早就知道皇兄不是她的哥哥了。”
回去的路上,温西瑶回想着皇兄的话,忍不住嘀嘀咕咕,又拍了拍弟弟的胳膊。
“哎,我现在想想,才发现皇兄的诸多偏心呢,比如我们从宜州刚回京城的时候,小五那忍冬院,布置得可精心了。还有上巳的时候……”
温廷忍无可忍,面无表情道:“怎么,四姐还觉得是天赐良缘?”
“……”难得看到他这种语气,温西瑶气短起来,小声道,“我只是觉得,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们二人情投意合,偏生身世坎坷,没法像常人那样轻易长相厮守,已经很痛苦了。而我……我作为亲人,也这样逼迫为难,是不是太……”
“四姐。”温廷打断了她的话,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廷突然想起来太常寺里还有事情,轿子在前面东华门就落下吧。”
“……哦。”温西瑶应了。
望着弟弟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她默然地放下了珠帘。
总觉得从去年开始,廷弟就以一种她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成长着,她都快要记不起来,那个乖乖糯糯,被自己掐着脸念酸文的廷弟是什么模样了。
温北璇此番回京之后,不再如往日那样目无下尘了,甚至还给她带了话本;展弟自从被养到孟贵妃底下后,居然也在崇文馆念书念得有模有样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一夕之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唯有她,还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女娘。
她望着自己洁白细腻的手掌,眼神空了起来。
“公主,咱们回府吗?”拂花问道。
“……不想回。”她有些烦躁。
温北璇被诊出孕事之后,她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要做长辈了,到时候还能多个小白团子玩,多好啊。
也不知道这小外甥生下来之后,是像温北璇那样清冷高贵得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他银子,还是像孟姐夫一样,让全天下都忍不住心甘情愿给他掏银子。
可谁知道,回宫之后,便听到母后不阴不阳了几句话,又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身上。
原本母后都答应了她,亲事不急,只要她开心就好。
但是凡事扯上了孟贵妃这个多年的老冤家,母后的心态就会变得偏执奇怪,想压过对方一头。
……气死她了,母后那么想比,自个儿比去呗,怎么又想拿她跟温北璇比了!
她就是立马变出个如意郎君,也不可能先温北璇一步让母后抱孙子吧?
有时候真觉得母后对孟贵妃的执念,比对父皇本身重多了!
“公主,听说近日新科及第的才子们考完吏部的铨选,正在那梅园作画吟诗呢。咱们要不要去凑凑热闹?”拂花看出来她心情不愉,提议道。
温西瑶意兴阑珊地摆摆手:“谁想看什么湿啊干的?”她又不是廷弟。
“……听说薛郎君也在其中呢。”拂花跟她咬耳朵。
嗯?“薛让中了?”温西瑶打起精神来,“他居然也不派人告诉本公主!他得了什么名次?”
这段时间光顾着温北璇的事情了,忘了薛让也要科举。
“嗯……好像是什么,二甲……十六名?”拂花不确定道。
“才二甲?”温西瑶摇了摇头,“我还以为父皇怎么也会给他个探花吧?”
戏文里的男主角们,哪个不是探花起步?现在小三元都泛滥了。
“我的公主啊!”拂花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您可小心点说话,传出去让人不知道什么意思呢!”
温西瑶也知道自己这话不仅不妥,还很危险,万一让人做了把柄,闹出什么科举舞弊的事情来可就是天大的动静了。父皇刚登基,最求的就是一个稳,最怕的就是变故。她讪讪一笑,眨了眨眼睛不说了。
“好,那咱们换一身,偷偷去梅园。”
“偷偷?”
“就这么摆着公主的车仪过去也太大张旗鼓了,到时候给人当猴子看吗?咱们换一身家常衣服!”
“可是,若是让娘娘知道……”
“你闭嘴,再啰嗦你就去母后宫里伺候有什么我揽着呢,你听着就是。”
“是……”
梅园景色依旧,初夏碧色之中,宴饮不休,歌舞不止,新科进士们依着旧例,在梅园踏马探花。
小楼的栏杆处,停了一顶低调的小轿,轿中的贵主漫不经心地眺望着远方的梅园。夏花盛开,一片云蒸霞蔚,如同雪浪翻涌,几处飞檐下悬挂着的铜铃,也随风轻响着。志得意满的年轻儿郎们,各个红光满面,任凭飞花落满衣襟,饮酒高歌。
她掀起珠帘,把满园喜色看在眼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园子,倒是打理得不错,如今是何人在管?”
一个宫女柔声禀告道:“启禀公主,是那待罪的叶氏女,去年以来一直在梅园中,带发修行,替丹州百姓吃斋诵佛。陛下登基后,大赦天下,听闻此女日夜为朝廷和大梁祷告,心甚诚,便免了她的罪,让她打理梅园,在京中也算落住了脚。”
昌怡大长公主点了点头。
叶氏女的事情,她倒是有所耳闻,是个懂取舍,能断绝的人物,也有恒心毅力。正熙帝慈悲,这一番作为倒也在她意料之中。
只是叶氏如今已经没了靠山,只有许多仇家,她一个孤女,能过得好吗?
“听说,京城的人到底顾忌着这位是御前呈证词的人证,又在陛下面前挂了名姓,并不敢无礼。只除了……一些不晓事的贵族子弟。”
大长公主沉下了脸。
“此事和阿霁有什么关系?”
她突然发难,宫女变得慌乱,立刻跪了下来。
“这……公子并没有……”
“叶氏女一个没有用处的孤女,哪里值得你费心打听这么多事情?”大长公主冷笑道,“必定是因为阿霁牵扯上了,你才这么清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