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射九空。
终于,在箭筒里只剩下最后两根的时候,温廷总算击中了灌头隼的羽翼。一声尖啸在雨空中长鸣不止,黑影重重地坠了下来。
宗室子弟们齐齐往鹰隼落地的方向追了上去。
温廷岂能再让他人坐收渔翁之利,身上顿起一股肃杀决然之气,猛得抽下马鞭,一骑绝尘,势如破竹,定要拿下魁首之位!
因为长久的奔劳,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双耳甚至生出嗡鸣之感,然而某种信念却一直支撑着他死死盯住那只灌头隼。
兄长十七岁时,拔得春蒐头筹,他若能在十三岁的年龄射下这鹰隼……是不是就能离他更近一些了?
他也想,成为父王母后姐弟们的倚靠,而不是只能躲在兄长的身后,不谙世事地傻读书。
温虔望着他的模样,只觉得有些陌生,担忧道:“阿廷,你的胳膊是不是抽筋了?这样下去会受伤的!”
温廷置若罔闻,将最后一根箭竭力射出。
汴州行宫中,确实是暖如春日。
太子府众人一进门,便被地热烤得浑身发汗。
“参见陛下!”
说是一家人聚聚,温禧自然不会当真,拉着儿女们行礼,这才发现,殿内除了皇帝,还有另外几名宗室。
尤其是年迈的宗正寺卿豫郡王,抱着个手炉还在发抖,仿佛这不是十月,而是寒冬腊月似的。
绍永帝赐了座,将几人打量一番,落到温西瑶身上:“这是宝襄?”
温西瑶立刻站了起来,又行了次礼,磕磕巴巴道:“回陛下,孙儿正是宝襄。”
“嗯。”绍永帝兴致淡淡,问道,“嘉元和顺宁呢?”
“回父皇,他们俩年纪小,又是第一次参加围猎,还在外面比试骑射呢。”
绍永帝不置可否,瞥了一眼豫郡王。
豫老郡王捋了捋胡须:
“今日陛下召集我等在此一聚,是为一家事,也是国事。”
温越:“还请豫王直言。”
“陛下近来觉得身体不豫,虽然天祐君主,但事关国祚不可不未雨绸缪,故而有意再立皇太孙。”
满室哗然,宗室们不禁把目光投到了温越身上。
与之相对的,则是脸色更加难看的温禧。
父皇……父皇这是?
他还活着呢!父皇就想立越儿为太孙?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自己能拿到这个储君之位,一半是因为序齿,一半是因为父皇对越儿满意。
可是,可是怎么能这么直接摆到明面上!
这不是公然打他这个太子的脸吗!简直是在明文宣告天下,温禧的储君之位是靠儿子得来的!
“恪郡王品质冲华,神鉴昭远,夙彰睿哲之风,为众皇孙之典范。”豫郡王按下心中的惊惶,颤颤巍巍地将皇帝吩咐的话当众说了出来。
若为皇太孙,就是太子以外的第二继承人。
即便温禧出了什么意外,他那两个王叔也不能越过温越来觊觎皇位。这一道旨意简直是对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最好的承认表彰。只要正式受封了,他朝思夜想的大业,就触手可及了。
温越静静地听着,表情平静,没有被这天降横喜冲昏头脑,反而前所未有得冷静和凛然。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皇太孙?上一个被老疯子封为皇太孙的人,已经被他的生母活活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