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
南枝站在丹州的城楼上,往下望去。
一队龙武卫押解着几排戴上镣铐关进囚车的犯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最前方的正是神情麻木的叶荥和陈路显。
周围还有许多难民,窃窃私语着围观着这列人,干枯瘦黄的脸上都是压抑的愤恨和痛快。一个年轻人往陈叶二人的囚车里扔了把石头,嘴里骂道:
“狗官去死!”
“老天爷开眼啊!一定不能饶过这些造孽的黑心恶鬼!”
城楼上,叶池嫣穿戴着素白的衣服,没有戴任何饰品,只用布巾挽起头发,对南枝一礼。
“阿枝姑娘,就此拜别。”
“叶姑娘,一路多保重。”南枝想了想,还是道,“奉礼是殿下的人,路上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告诉他,靠得住。姚大人性情有些古怪,但应该也不会为难你。晏将军……他是个君子,只是到底身上有伤,可能情绪不太好,还请包涵。”
“多谢。”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叶池嫣淡淡一笑,眼底皆是释然:“我父罪孽深重,我能不能留得一条性命还要两说,哪里敢奢望什么以后。”
郡王愿意出手保下她被休弃的娘亲和其他无辜亲友,她已经是感激涕零。
从她看到那本账簿,知道父亲和陈家做了些什么之后,她就已经做好不得好死的准备了。
若能苟全性命,此生愿为父亲所做之事赎罪,以慰万千丹州百姓冤魂。
也算是回报了父亲对她的生养之恩。
丹州囚徒所犯的罪孽罄竹难书,涉事事件又牵连太大,故而温越便让姚九思、奉礼以及受伤的晏临章早日先把人押回京城。
如今丹州百废俱兴,又涌进来许多其他地方的人,容易浑水摸鱼。万一若是让人死在这里,反而棘手。
叶池嫣作为重要的人证,也答应一起上京。
南枝默然片刻:“姑娘不和殿下告个别吗?”
“……”叶池嫣怔了怔,望着南枝的表情,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原本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她的眼中情绪变换万千,最终化为唇角一抹苦涩的笑意,“姑娘……说笑了,我区区一介罪臣之女,不敢妄求日月之辉。”
那日陈家别庄的小筑,仓皇的她勉力伪装成镇静的模样,被侍卫带着进了屋内,便看到一个青年斜倚在描金云纹的宝座上,明明穿着简单朴素,却气质高华,仙人之姿。
梁京佳公子,气盖苍梧云。
初会便已错终身。
叶池嫣身为三品大员的女儿,又貌美而多才,自小在丹州过的便是公主般的日子。多少东陵才子,朱门贵郎,对她趋之若鹜,追捧不已。她嗤之以鼻,不以为意,却也在和婢女们嬉笑之后,畅想过自己能许一个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还记得孟府设宴时,她望着那位从梁京嫁过来的华歆郡主,曾和闺中密友们咬耳朵。
“那位便是宜王的长女了!果然是皇家气度,容貌非凡,听说她在京城中也美名颇盛呢。”
“嘻嘻,你们只听说过梁京冷玉,是三姝之一,却不知道郡主有位弟弟,才是真正的公子世无双!”
“可是那位一心推行新税法的宜王世子?”
“正是正是,我有位手帕交的爹迁了京官,有幸在长公主的筵席上见过世子一面,回来洋洋洒洒给我写了十几页的信,全是在赞叹这位世子呢!”
“这样的好儿郎,又是皇室子,只怕早就成亲了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佳人当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