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凡有变法之事,无有不流血牺牲者。
机遇本就是昙花一现,必须及时抓紧。尤其是当前朝多有掣肘时,更得把精力放在重要环节。
温越承认,为了能让新税法尽快施行开来,他最开始不得不把手段放得酷烈。
匆忙之间,或许确实有误伤者,或者说,罪不至死却丢了性命的倒霉鬼。
但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且不说新税法救了多少饥荒年间挨饿受冻的百姓,就算他当时若真如袁兹所愿,一步一步,把每件琐碎的小事都查清查明,层层落到每个经手之人的头上,再论罪行赏,就真能做到彻底得公平公正了吗?
绝不可能。
这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朝廷一起运作的结果。其间推诿卸责,乃至构陷他人,全都数不胜数,防不胜防。
袁兹言之凿凿,竟然把罪过都推到他的头上。
他怎么不怪当时官官相护的刑部?
除却那九个户部官员,期间就没有更多的普通百姓也因此丧命了吗?为何不见大义凛然的袁大人替他们伸张正义?
真是可笑至极。
“郡王为了社稷殚精竭虑,是有功之臣。”杨甫忱拈须一笑,打破了噤若寒蝉的大殿里古怪的气氛,“不必把这贼子的诛心的狡辩之论放进心里。”
温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多谢左相大人关心,不过您是从哪儿看出来,本王把他的话放进心里的?”
“……”杨甫忱剩下的安慰被堵在了半路,拈着胡须的手也被噎地停了下来。
绍永帝看够了大殿前这场喧闹,随即下了圣旨,给一干人等定了罪,又安慰了温越几句,又赐下了一堆金银药材来弥补受罪的孙子。
“多谢陛下恩赏,比起这些,孙儿更想求另一道旨意。”温越端正一礼。
“但说无妨。”
“画舫之上,孙儿危急之间差点便让贼人得手,多亏五妹警敏,拉开了孙儿,才保住性命。她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胆色,难道不值当陛下一份奖赏吗?”
绍永帝闻言畅然而笑:“好!”
虽然已经不记得老五家的小五,是哪个孙女儿了。
姚九思连忙凑到皇帝耳边,简单说了南枝的名字和封号。
“既然如此,便擢升太子第五女嘉元县主为从一品郡主,赐千户食邑。”
“孙儿叩谢陛下隆恩!”温越难得喜形于色,难得对着皇帝十足恭敬地行了大礼。
绍永帝想了想:“嘉元如今多大了?可有婚配人家?”
“……”温越简直想把自己刚刚行的那个大礼再收回来。
“多谢陛下挂念,只是小五还小,而且身体自幼虚弱,父王一直想多留她几年,好生养养呢。”这时候就显露出爹的作用了。
绍永帝本来也就是随意一提,并没有多大兴致,闻言便轻轻放下了,着令姚九思回头拟旨赐赏,很快把话题换到了其他事情上。
反而是杨经栩,闻言把视线从蟠龙金纹投向了温越身上。
之后,归仁大学士荀励安便推举了南府河督施振浦入了工部的水司。
这位老先生是绍永三年的进士出身,在南府治理滦、滨二河十几年,疏筑兼施,颇有成效,还著作了几本治水经书,在南地深受爱戴。论他的实绩,也早该进六部中枢了。
绍永帝痛快地盖了章子。
下了朝,杨甫忱迈着四方步往鸾台省的方向走去,和温越擦肩而过时,深深望了年轻的郡王一眼。
“殿下,连荀励安的人都能拉来,真是手段了得啊。”
“本王确实手段了得。”温越挑了挑眉,“不过左相大人也不遑多让,十二卫的郎将为了帮你遮掩,命都不要,也不知道是被左相大人拿捏住了哪里。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