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祐惊惶地抬起头,下意识想找到那个能给予自己支撑的人,却没有找到。
先生?先生人呢!
想到来汴州前先生对自己的嘱托,他又鼓足勇气,劝自己镇定下来,走到皇帝身前跪了下来,依恋地抱住他的腿。
“父皇……”
绍永帝拍了拍幼子的头顶,见他抬起头,紧绷的小脸上都是纯然的担忧和希冀。
别人是不是真心担心他的身体,他尚且得斟酌一下,但这个孩子的担忧,却无疑是在场所有人中最真实的。
他是这个孩子唯一的倚靠,他活着一天,阿祐就是大梁的皇子,无人敢冒犯。可他死了,谁知道他会落得什么田地?他的手足也好,两省三公六族也罢,谁又会把这个孩子的性命放在眼里呢?
“父皇,儿臣苦练骑射好久,就是为了今日能一展手脚,让群臣瞻仰我皇室威仪。今晨儿臣猎来了一只斑鹿,还想敬献给父皇呢。父皇食了儿亲手打来的鹿肉,定能寿比南山!”
随从立刻把温祐猎下的那头鹿呈了上来,体格不大,但是品相不错,应当才养成不到五年,那角都还俏生生的。
绍永帝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鹿啊,好,好,我儿虽然年幼,但有先祖遗风。”
老九如今是长进了,把夏氏惯出来的那些旧年的毛病都改了,倒真有几分……
他沉沉的目光投在温祐的脸上。
真像。
只可惜,还是太小了。他等不到这个孩子长大,也不会把江山赌在一个幼童的身上。
顶多只能在自己尚能喘气的时节,给这个老来子一个容身之地。
“来人啊,传旨,九皇子温祐,少而果敢,仁孝居心,颖才具备今封为溧王,赐溧州封地。”绍永帝斜了一眼身体僵硬的两个长子,“世为藩辅。”
“儿臣叩谢父皇!”温祐几乎狂喜,立刻三叩九拜,“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温禧低着头,脸色变得难看。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溧州?
溧州位于南府东北方,是距离东靖军所在的忻州最近的一州,物产丰美,文风也盛,比起他当年的封地宜州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猎鹿?这个夏氏!倒是会讨乖。
温禧自领旨以后,日夜不安,生怕自己步了前三位皇兄的后尘。然而受封后这半年的日子里,翻天覆地的境遇也让他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原来,权力是这样的滋味。
曾经避之不迭的东西,已经攥在手里,是他的保命符,立身咒,怎么能容他人觊觎。
天底下有善终的皇子,但哪有未能继位却善终的太子?
老九……老九如今才八岁!寸功未立,竟然就跳过郡王位份,直接封了亲王!
他们兄弟几个人之中,有哪个得此殊荣?
一头鹿!只是一头鹿而已!他年轻时参与围猎,替父皇猎下的野物,何止这么一头鹿?却连他的一记正眼也得不到。
他直到大婚的时候,靠着谢氏的荣耀,才堪堪被皇帝封郡王。
这样一个黄口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