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怡公主府。
邵霁从大理寺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娘竟然破天荒地没有午睡。
过了二门,便看到大宫女站在千枝万叶云纹石雕前,对着他一礼,道:
“爷,殿下在阁楼等您。”
她的眉眼是收敛着的,语气却不容推拒,俨然是个发出命令的姿态。
“知道了。”邵霁恹恹地挥一挥手,“走吧。”
一进了内院,便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精致的小楼里没有点起长公主素日爱用的苏合香,只盈满了院中草木,夏日丰盈澄澈的清苦味,窗棂上映下的绿影,也支撑不住似地垂落下来,被檩条分隔割断了。
“跪下。”
昌怡公主背对着邵霁,一头青丝还没有挽成发髻,而是披落在肩。可见她是何等心忧如焚,得到消息还没有梳妆,便急匆匆把儿子叫来询问。
邵霁抿唇不语,听从地跪倒在地。
“本宫之前,是怎么吩咐你的!”她的声音里有一丝痛惜,“本宫要你事事上心,不可随意过了头,你可倒好!租条船把刺客租进家门口了!还有那个贵年,你连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经心,还能做的成什么事!”
她掩面而泣,“昨日若阿越真有什么闪失,让本宫如何跟紫萝交代?”
“儿子知错了。”
“涉事之人,都被关押大理寺了?”
“是。”
“你……和本宫说实话,阿越现在如何,是不是真得平安?那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两年前也是这样,若不是陛下派出了隐山卫,本宫都不知道他受了伤……”
邵霁的手掌攥成了拳头,脸色越来越难看,听着公主絮絮的念叨,和脸上难以掩饰的焦急,他的喉咙滚了滚:“阿越确实平安,他有随身携带解毒的丸药,奉礼也来得及时。”
昌怡公主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松懈下来。
“此事你不必再管,大理寺那边本宫自会派人周旋,把你摘出来。”
她沉思着坐下来,挥了挥手,周围远远侍立的仕女这才围了上来,替公主盘起头发。
“以前是本宫过于宠溺你,什么事都随你的性子而去,以至于你这么大了还整日游手好闲,行事毫无章法。”她没有让邵霁起身,“本宫已经打了招呼,三天后,你去太仆寺领牌子吧。”
邵霁愕然:“娘!”
他只想和爹一样做生意,闲时谱曲奏乐,根本不想进朝廷!
太仆寺说白了就是给皇帝管出行的车马和仪仗的,他一个精于玩乐的公子,哪里懂怎么养马!
“国之大事在戎,戎之大事在马,怎么,你还看不上太仆寺?”
昌怡公主一看他的表情便猜出他的心思,冷冷一笑,“马匹是国之重器,常盈库更是用来专门储备马价银的,和户部的太仓库相比也不差多少了。你要不是我儿子,又是邵氏子弟,还进不了呢!”
听到这句“戎之大事在马”,邵霁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他讥诮一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东靖军。
奚屿安手底下领着一支大梁规模最大的骑兵,怙关银骑,和朔月将军的兑域玄甲军齐名。
他娘真是好筹谋,只怕是早就等着借口,把他送进太仆寺养马,给奚屿安铺路了吧?
“我……”
“此事我已经和你爹商议过了,他也同意。以后铺子上的事情自有管事接手,你用心做,不要丢了本宫的脸。”
昌怡公主没有给他推拒的机会,一锤定音,继续看向铜镜,手里挑挑拣拣拿起一根玉钗。
他爹?自然是唯公主马首是瞻,哪里会在意他这个附赠品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