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相跑得可真是快,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贺寿的流程已然结束,只等着吉时到了开席。
男宾们三三两两走出正堂,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入澄园,女宾们则继续坐陪着懿德老夫人说话。温越朝南枝使了个眼色,确认她自己可以应对,这才跟着离开。
澄园比起太子府的潺园要宽敞许多,明阔轩朗,葱蔚洇润,有北地之风,据说是懿德老夫人年轻时按照自己的喜好建造而成的,一弯银流自高出寻常尺寸许多的假山石上飞泻而下,迸珠溅玉,再沿着扶疏的草木迤逦而去。
温越悠悠地叹了口气,便见被父亲扔下的杨经栩眉头微皱,朝他一礼。
“还未谢过郡王。”
“咦?”温越心中称奇,“为何道谢?本王和杨公子好像并没有什么公事以外的交情。”
如果是上巳节碧虚山庄春宴之事,杨经栩已经道谢过了吧。
杨经栩打量着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地答道:“多谢郡王让邵小爷转告与我,多加注意后宅之事。”
自母亲掌管中馈以来,年迈的祖母便把后宅大小事宜都交给了母亲,他以为家中井井有条,不会出什么纰漏。若不是上次会面邵霁特意嘱咐他一句,他忙碌之下,确实想不起来去查询母亲和小妹平日的动向。
也不会察觉到,她们这么多年都在背后针对邱筝年,做下许多不堪之事。甚至连人家的布坊都要横插一手,陷害载赃,实在有辱门楣。
他明白退亲之事是母亲心中的痛楚和耻辱,一直到现在还对邱府恨之入骨,尤其此事还坏了他的名声,在外人眼里,他才是那个薄情人。
可男婚女嫁本就是两情相悦,你甘我愿才能成事,他和邱氏女无缘,也无意逼迫。世间人对女儿家更多苛责,她失了双怙本就行事艰难,他自愿为她担下此责,母亲何苦因此念念不忘,怨恨这么多年。
“这是邵霁的功劳,本王可不敢冒认。”
“以经栩对邵小爷的了解,此话不像是他会主动说的。”
有意思,这杨经栩还真有意思。
温越看着他一脸肃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好说,杨大人对此上心便好。小妹与邱家女交好,本王也不忍见她每日为好友之事担忧伤神。”
提到南枝,温越的眼底不禁洇起了一抹柔情来。
“……”正打量他的杨经栩没有漏掉他的神态变化。
恪郡王和这位嘉元县主的情谊,真是深厚得让他诧异。上一次在济仁堂,便觉得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地如同同胞兄妹,今日赴宴之时恪郡王更是不错眼地一直观望着妹妹,仿佛生怕她有哪里不适应似的。
他对杨皎也不曾如此关怀宠爱过。
一丝疑惑浮上了他的心头。
温越无意和杨经栩倾诉什么衷肠,两个人直接就着工部和大理寺的公事聊了起来。
去年年末护国寺的楠木因为大雪,出了运送的事故,其中论罪刑罚,最终便是交由大理寺复审的。温越有心想查出此事将作监经手之人中,到底是哪些坑了他一把,回头该清算得清算,该敲打得敲打。以后在工部行事时,也能少些麻烦。
不过杨经栩铁面无私,这话该怎么问,还是有讲究的。
攀谈一番,温越在心里抽丝剥茧,渐渐有了底。
另一年轻儿郎,拿着酒杯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地闲聊几句敬杯酒,看到温越和杨经栩在此,脸上堆起了笑容,忙不迭地凑了过来。
“郡王!您怎么在这儿?筵席快要开始了,还请上座!”
来人正是杨经栩的堂哥杨家三郎,文不成,武不就,三十好几了,靠着父辈的荫恤才在工部得了个闲职,温越正是他的上官。
筵席开始,流水般的美味被奉入澄园青露台上,寿桃为凤集桃源,寿面为三岛留仙,寿酥为珠庭玉果。更有琼花引风,碧海天禽,瀛洲凤髓,瑞协丹山,数不胜数的吉祥菜,如意肴,看得人眼花缭乱,食指大动。
“郡王能亲自来此,是我杨府的荣幸啊!下官先敬您一杯!”杨三郎搓了搓手,一饮而尽,语调谄媚地像能拧出把水来。
温越听得直腻味,闲闲地回了一杯,刚放下,这人又执起酒盏给他满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