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最想看的模样。
绍永帝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这个孙子的身上虽然流着谢氏的血,但他是温家人!他难得这样信任倚重一个后辈,在他身上押注了诸多期望。
甚至想过,若是宜王府这次能顶得住六族的倾轧,他因孙而传子,也未尝不可。
没想到,连他也这样辜负他。
温越捡起扔在地上的供词和香球,直到此时,他的表情依然镇定:
“这香球确实是出自宜王府,但是四年前就流出去了。当年越少不更事,府上有刁奴王大川背主,主掌采买时倒卖做账,这东西就是那个时候不见踪影的……”
“至于这笔迹,倒是模仿越模仿得很像,可是我为何要亲自写信,生怕不被别人发现?”
“四年前,”绍永帝悠悠地开口了,“你那时才十六岁吧。”
“是。”
“你祖母生怕朕迁怒了你,纵使病重,也要拘着你在身边,怕稍有差池,你的小命就不保。”
绍永帝的语气竟然还带有一丝怀念,“朕记得你那时候瘦得惊人,正是窜个子的大小伙子,却比十几岁的女娘还要轻。朕看得不忍,还让人给你多添了道菜你吃了吗?”
温越跪了下来,叩拜。
“你没有吃吧,哈哈哈哈,谢莞让人换了。”绍永帝半张脸是笑着的,半张脸却像是在哭,“怎么,她就这么怕我在菜里下毒?嗯?你呢你当时敢吃那道菜吗!”
绍永帝上前一步,拎住了他的领子,逼视着他:“你说四年前你的东西就流出去了,怎么,那时候就有人惦记你这个,被亲爹为谋生而弃在梁京的废物了?”
“谁?老三吗?”
温越目露惶然地看着他,原本掩饰的游刃有余一点一点地崩塌,他在皇帝的双手里,喉咙发紧,好像又回到了多年前,变成那个无可依靠的质子。
苍白,病弱,无能为力。
随时随地暴露在风刀霜剑面前,谁都可以捅进去一刀。
“越……不知……”
绍永帝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阿莞没有告诉过你吗?要想一直活着,就得听朕的话。”
窗外一阵刺眼的白光,将昏黑的天一瞬劈开了,春雷炸裂,雨如注下。
不多时,温越踉跄着出了殿门,任凭雨水浇湿了他的衣服,魂不守舍地朝着宫外走去,仿佛一只孤魂野鬼。三三两两的太监宫女们,见到他匆匆跪下行礼,他也不做反应。
直到他走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进去便被张柔软的布巾盖住了头。
奉善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拿了出来,手里不停地给他擦水,咋舌道:
“妈啊,主子!不是说装个病卖卖惨就差不多了吗?你这淋得也太实诚了!万一真病了怎么办!”
温越原本的凄然惶恐荡然无存,把透湿的头发一捋,“呸”了口嘴上的雨水,没好气:“这不是为了效果好点吗?”
毕竟那疯子可不是好糊弄的。演这一场简直比在户部加十天夜班还累!
这下,不到明天,估计满朝都要传道怒帝君兴庆殿申饬,病世子紫微宫淋雨的惨状了,把皇帝大怒,停了他的差,命他闭门思过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邡州那边的人安排妥当了吗?”
“嘿嘿,主子放心,保证能把大理寺的人引过去!”
“不是大理寺的人,是杨经栩自己的人。”温越反驳了奉善的措辞,冷笑道,“此事由杨家出手,才更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