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气渐好,马车稳稳当当地行出宜州城,直望黄州而去。
听王爷爹说,京城怕出什么意外,还专门派了一队龙武军来接他们上路,估摸着在黄州就能接上头。
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催的,年节刚过就碰上这等苦差事。
然后没过多久,南枝就见到了那个她口中“倒霉催的”的人。
那天夜里正下了早春第一场雨,细雨如绵,打得驿道上葱葱郁郁的松柏更添几分绿色。他们一行正要走下两州交界必行的固平山。两边的峡谷漆黑墨绿,活像个沉默的巨兽,窥伺着这列孤零零的旅队。
整个车队辚辚而动,王府的侍卫们披着蓑衣沉默专注地驾着马车,沿着山道盘旋而下,稳稳前行。雨丝落到这群汉子们虬结贲张的肌肉上,蒸腾起微微的水雾。
不多时驽马们突然急躁不安起来,渐次放慢了步伐,发出急促的响鼻。侍卫们讶然呵斥,啪啪的马鞭声在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轿内的姚九思猛一睁眼,呵斥道:“怎么了”
侍卫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觉得脚下倏然一阵动荡,马儿们惶惶嘶鸣起来,齐齐扬蹄踩踏,不受控制地乱跑起来。与此同时,林中异响突起,破空之声从四面八方袭来,随着箭入人肉的钝声和侍卫凄厉的痛呼和传出,血腥味登时四散而来。
“有刺客!有刺客!保护王爷和大人!”
最前列的侍卫们急忙向后列的车队传递消息,各个严阵以待,四下里喊声震天。然而受惊吃痛的头马已经发起癫狂来,嘶鸣着把驾车的侍卫摇下了车,不受控制地拖着载有温禧的主车往密林方向驰行。
温禧只觉得天旋地转,差点没把晚饭全吐出来,察觉到那疯马不知道要把他拖到哪里去,吓得肝胆俱裂:“姚大人姚大人来人啊来”
姚九思在事变第一时间便飞速滚出了马车,好险不险躲过一支箭羽。他屏息听了听声音,厉声命令诸人止住其余马儿,收拢队形照顾好女眷不要分散,自己飞身跳上一条没受伤的马,朝温禧方向跟去。
“怎,怎么了……”女眷一行人在中后列的马车里,听到前方动静,温西瑶不安地站了起来,便要出去探看,却被南枝一把抓住了手。
她堪堪停住出车的步伐,一根利箭“噔”地射中了车舆的门框,离她脑门只有三寸。
温西瑶脚底一软,就被身后的南枝用力扯回车厢,几乎是滚回地的。
南枝猛得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嘘”了一声,便听到车外传来此起彼伏的沉闷的惨叫,刀戟和肉身砸地的声音不绝。
温西瑶脸色惨白,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一双眼睛瞪大了,忍不住紧张地颤动起来。耳边却听见妹妹沉稳平静的呼吸,让她奇异地微微安心。
一个男声从混乱车外传出:“贵人受惊了,如今歹人已被制服,主人家担心几位,还请贵人们下车移驾主车!”
温西瑶松了一口气,刚要答应,便觉得妹妹捂住自己的手力气更大了,这病秧子平日里镯子都嫌沉不肯戴,今天怎么这么大劲!
“你是何人,主子原话又是怎么说的”南枝粗着嗓音扮做男声,鼓起气势喝道,同时侧耳仔细听着这人的声音,另一只手却紧张地按住门栓。
这车是特制的王府车架,密不透风,结实无比,拿剑刺半天只怕也难刺穿。
这人言语暧昧,甚至不知道他们这行乃是宜王车架,车内是谁,又有几个人。眼下她这边局面全然不明,也不知离主车又有多远,谁知道外面死的是哪边的,岂能轻易出去
车外声音顿了顿,又躁动起来,一个人狠狠踹了脚车辕,另一个口音奇特的声音恨恨道:“啰嗦什么!砍了这门尽早完事才是!”紧跟着车门上便传来狂风骤雨般的砸砍!
温西瑶吓得漏出声哭音。
南枝心底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