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院子里,那场面倒不算多震撼,林二春被他们的大哥压制在地上动弹不得,瞧着就有点像被吴氏买来待宰的那鸡鸭,而林福贵就坐在屋檐下的小凳上,一手按着脑袋,血流了满脸,表情有些狰狞,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因为疼痛所致。
李婆子拿了一干净棉布,也替林福贵按着脑袋,一按上去,棉布很快被血染红,似乎那血还没止住,不断在往外冒。
大嫂张氏双手环着胸,冷眼看热闹,眼神凉薄得似是路人。
二嫂李氏显然担心林二春的安危,却还是把年纪不大的女娃儿抱在怀里,以免她横冲直撞过去反而伤了自己。
外面看热闹的没个帮忙请大夫的,里面这一家子各有各忙,也没顾上处理伤势。
林娇娇扭头向孙泽宇求助,让他帮忙去请村里的大夫过来,看热闹的少说也有十数人,她眼熟的都在,偏偏不见村里的大夫。
孙泽宇受她所托,当即出去大夫家找人,林娇娇转身扫了眼门外看热闹的人,被她目光扫到的人无不躲避她的眼睛,一个个不是低头不语,就是左顾右盼,她走过去将两边院门‘啪’的一声关上,外面顿时有了议论声,嗡嗡嗡的低语议论,有了院门的隔挡,倒不是那么让人恼火。
李婆子这时才发现林娇娇的出现,手下动作一大,弄疼了林福贵,惹来他的一通怒骂,“你想死啊,伤哪儿按哪儿,伤不在你身上你就不知道疼是不是?想疼死老子!”
林福贵感觉这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老二好几日不着家,一回来没说上几句话就又问他们要钱,听他不愿意拿钱出来,直接就和他动起手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就多了一窟窿,老伴儿看热闹不嫌事大,拿着棉布就往他伤口上使劲按,生怕他不够疼。
“娇娇回来了,怎么没有提前说一声?”
李婆子率先向她打起招呼,对老伴儿的怒骂充耳不闻。
林福贵这才按着流血的伤口转过头来看她,看到她在场,他当即停止了对李婆子的埋怨,自己这不堪的场面,可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一时间不知说点什么,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爹,娘,我已经让宇哥去村里请大夫来,先把爹脑袋的伤处理一下再说吧。”
个中对错,林娇娇其实不想深究,无非就是从小管教不好,父子面和心不和,真到了利益冲突时,这关系便处不下去了。
她最初面对这三个兄长时,只觉得林大春最是嚣张,对她是呼呼喝喝,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才知,她这二哥虽然平时不声不响,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坏心思,也就剩下林三春思想单纯,人家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重情义,无论对她,又或是对家里其他兄弟,林三春都念着他们的好,一夹在中间就浑身难受,让她都不忍心叫他做这磨心。
“就村里那个大夫,当初误诊差点儿害死你,咋还能指望他呢。”
林福贵对当初她的‘死而复生’念念不忘,无论谁提起村里那大夫,他都要插上一嘴,说那大夫医术不行,活人都能给他诊断成死人等等。
“爹,您这伤口血流不止,就近找大夫才能尽快给您止住血,血流多了,对身子损伤很大,我建议您现在沉住气,少说话,等大夫给您处理完伤口,血止住了,咱再说别的,成不?”
林娇娇的话合情合理,让林福贵无从反驳,当真安静下来。
她这时才有功夫留意一旁被林大春压在身下满脸灰的林二春。
她找来一绳子,把林二春的双手往后绑在一起,绑结实了,才劝林大春放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跑不了的。”
林大春起身拍干净身上的灰,走过去李氏面前接过自家闺女,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李氏把孩子送到林大春怀里过后,急匆匆的奔向自家男人。
就算是天大的错,别人不关心她男人,她这做媳妇儿的总得关心他的。
她扶林二春起来,没敢去解他手腕绑的绳子,“二春,这事你做得不对,你跟你爹、娘道个歉、认个错,一家人没有隔夜愁,别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这往后咱们还得在家过日子呢。”
李氏说话声音细小又含蓄,几乎是求着林二春向林福贵低头认错。
不想林二春个倔脾气,对李氏的劝说完全听不进去,还冲着林福贵大骂起来,“我打人是不对,可我爹还有把我当他儿子吗?之前要他给钱做生意他不愿意给,现在我命都快没了,他还不愿意拿钱出来救我,这算什么爹,他和外面那些看热闹的叔子、婶子有什么区别?”
林福贵指着林二春当即想要骂回去,一想到自己脑袋上的伤还流着血,强忍了下来。
李婆子冲到林二春面前揪着他的胳膊,替林福贵骂道,“你这个不孝子,当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你说你在家好好干活,家里从没少过你饭吃,你偏要撂下家里的活儿出去外面瞎混,钱没挣到几个,还惹回一身的债,一下子叫我们拿出十两银子,我们哪有这么多钱?把我们的棺材本全给你还债,我们一家子以后都不活啦?”
林二春面对李婆子时,眼里的恨意稍轻些,“娘,钱没有了还能再挣,儿子这条命没了就真的没了,您就忍心让儿子我被人打死吗?”
说完,他似是悲从中来,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院外传来敲门声,林娇娇透过门缝一看,见是孙泽宇带了村里大夫过来,这才把院门打开,放了他们二人进去,又将一众看热闹的村民给关在了门外。
村民们看不着热闹,心里痒痒,在外面听一耳朵也是好的,一个个都不舍得离去。
大夫到场,一看这场面,也知该处理哪一位,他走上前去,将自己的小药箱往边上一放,吩咐李婆子去准备一盆热水。
“我先替你清洗伤口,之后再上药止血。”
对着经常说自己医术不好的林福贵,大夫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颇显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