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杏林阁的路上。
谢安一直紧抿着唇,黑着一张脸,看谁都像欠了他八百两的样子。
小厮说的话还在他耳边萦绕——又遇着了,这都第几回了。
记忆里闪过一些片段。
他去杏林阁巡查时,她在那儿看病。
他去棋室与人博弈时,她一个人在玩单手棋。
他去骑马场时,她在场外的草地上放纸鸢……
可细细想来,每一次遇见她都奇怪得很。
她眼睛紧盯着棋盘,手指捏着下巴,细细的柳叶眉拧在一起,像是在攻克什么难题。
但那棋盘上的落子分明杂乱无章,白棋跟黑棋的数都对不上,一看就是胡乱摆的。
还有跑马场那回,人人都在骑马,再不济也坐在马背上由人牵着慢慢溜,只有她,傻不拉几地在那放纸鸢。
马蹄踏过惊起的沙土跟起了雾似的,风一吹尽往她那边跑。
那一次,他也不知为什么,破天荒地骑了一圈就走了。
诸如这样的画面太多了,她的身影总能在一些不显眼的地方重合。
甚至就连一些大夫的医术茶会都能遇着她,她又不是大夫,去那些场所做什么?
画面闪过一帧又一帧。
每一帧画面似乎都有她的身影,只是他从未留意过。
或者说,他从没有过一点点的在意。
不然怎么连小厮都发现了,他从来就没发现过呢。
但最近不知怎么,京城好像变大了似的,他去哪哪儿都碰不上她。
谢安有些烦躁地转了转手里的扇子,身上那股莫挨小爷的气息更甚。
他一走进杏林阁,原本有些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
有人乐呵呵地跟他问好,他也不理,冷着脸走过。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面面相觑,平日里小侯爷可是很随和,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扇子,桃花眼看人都带着笑的。
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冷冰冰的,冻得人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药房掌柜在打着算盘,算盘珠子啪啪响,“诶?”
他突然顿住手,想起些什么来,问身后的药童,“林小姐有多久没来取药了?”
“可别是忘记了,要不要送到她府上啊?”
林昭是杏林阁的常客,她患的心痹时常要吃药的,每月三次,风雨无阻,次次都是她亲自来取的。
他们提议过送到她府上,她说不用,她顺道就来了。
但每次来眼神都在寻找着什么,有时候会失落,有时候会带着笑。
林小姐人长得温婉,性格也好,总是一来二去,上到掌柜大夫,下到药童都记住了她。
药童道,“许久没来了,听说已经去了别处医馆了。”
“听谁说的?”冷不防的一声,声音沉沉。
“我亲眼……”药童后背一凉,猛地转过身来,瞳孔瞪大,“小,小侯爷,您来了。”
谢安沉着脸问,“我问你听谁说的。”
表情这样冷峻的小侯爷,他还是第一次见。
药童额头上沁出了汗,还是掌柜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小侯爷问的是林小姐。
“小的亲眼所见的,林小姐的丫鬟秋竹姑娘去康安堂取药,小的多事去问了一嘴,康安堂的人说她取的是心痹的药。”
药童悄悄打量了一眼谢安的脸色,抿着唇不发一言。
他小声道,“小的最近好像看见秋竹姑娘去取药的频率更多了。”
谢安眉间的烦躁更深了。
一只手镯不要就不要了,现在连他杏林阁的药也不要了是怎么回事?
宁愿去别的医馆去几趟药都不肯来杏林阁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