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棠的话音落下后,我和李初一齐齐沉默了半晌。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用那微微颤抖的声音,对她追问一句:“他……他心甘情愿,将这具肉身让出去……是……是什么意思?”
李惊棠对我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那具身体里,本该存在的魂魄,已经不在那具身体里面了。”
“但我又能感觉到,他把这具身体让出去是自愿的,甚至灵魂也早已经安息了。”
“因为……”
“我耳边听到的这几句话,像是他的魂魄,留在他体内的意念,残留下来的声音……”
李惊棠的话说到这里,李初一忽然猛吸一口气,表情有些激动地对我说:“如……如果是自愿的,有没有可能是献舍啊?”
“毕竟谢应渊若想夺舍,怎么的也得找一具特别健康的身体,否则根本承受不住这位大仙的魂魄在他的躯体里面啊!”
“而周望之——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好像说过,他自小便身怀绝症,连无尘子道长都断言他的阳寿将尽……”
“按理说,现在早已是他的死期,他却活到了现在!”
“除了周望之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想在临死前为自己谋划些什么,正好遇上了谢应渊,干脆主动为他献舍之外,我根本……我根本想不出来还有其他可能了!”
“献……献舍?”我震惊的看向李初一,口中细细的慢嚼着这两个陌生的字眼。
关于这些古怪的秘术,李初一了解的向来比我要多得多得多。
可我实在想不明白,真正的周望之既然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一个死字!
就算献舍给了谢应渊,也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
将身体让给另一个人,让另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份活在这世上,难道不膈应吗?
我将自己心里的疑虑问了出来,李初一竟然直接白了我一眼,说:“十五,我看你平常给人算卦,开导其他人的时候,嘴里说的那可是一套套儿的。”
“怎么同样的事情,放在自己身上,怎么都想不明白了啊?”
“你说说看。”我答道,面对和谢应渊有关的事情,有些时候,我真的难以做到用旁观者的角度理智思考。
李初一长叹了一口气,说:“哎,谢应渊是谁啊?名字放出去,都能让全天下那些藏在深山里苦修,真正有本事,厉害的人,鬼,妖,抖三抖的人物!”
“他又不是一般人!”
“愿意要周望之的这具破肉身,估计周望之临死前心里还偷着乐呢!”
“再说了,以谢仙那通天彻地的本事,不论是给周家许点什么好处,还是给周望之的来生做点什么承诺,那都是普通人几辈子修不来的,了不得的大机缘啊!”
“而且……以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我怀疑周望之献舍的这件事,那个周老爷子估计心知肚明,还在背地里配合谢应渊呢。”
“毕竟谢应渊之所以要他这具破肉身,不就是因为周家和无尘子的关系,能用来接近你吗?”
李初一的话音落下后,我忽然不再吭声了。
原因无他……
换个角度去想,要是我快死了,能碰上这么大的一个机缘,代价只是一具肉身,我也愿意给谢应渊献舍的。
想到这里,我长叹着感慨道:“难怪我师父看半天……都没瞧出周望之身上的门道,原来是这样。”
而后,我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李惊棠又忙问了一句:“对了,小惊棠,你之前说,你在我身上,看见了一只小狐狸?”
“是我的身体里,除了我的魂魄之外,还有一只小狐狸,还是……我的魂魄就是一只狐狸?”
李惊棠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盯着我的眉心,看了好久一会儿,才定定地对我描述道:“都……都不是……”
“十五姐姐,你的魂魄像是有两面,一面是人,三魂七魄和你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另一面是只通体毛发纯白,还冒着白光的小狐狸。”
“这只小狐狸有些透明,是闭着眼睛的,像是在沉睡一样,但我能明显的感觉到,它和你……是一体的!”
“一……一体的?”我的呼吸一顿,隐约有些吃惊。
“这只狐狸……按理说是我上辈子的妖魂,我这辈子都已经喝了孟婆汤,转世为人了,为什么还会有妖魂在身上啊?”
“而且……而且妖魂沉睡着,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朝一日……碰上什么特定的时间节点,亦或是特定的机缘,这缕妖魂便会醒来吗?”
被我这么一问,李惊棠看得更是认真了!
她那双清澈的眼眸,忽然有些染血,一行血泪只在刹那间,从她的眼底处流下。
不一会儿,她的双眼忽然变成了赤红的颜色,就连浑身上下,都像触电般,开始颤抖了起来……
“该死的!”
“小姑娘没啥修为,天眼不能开得太久,再让她看下去,她估计要死你面前了!”
李初一见状,暗骂了一句之后,迅速朝着李惊棠身上点了几个重要的穴位,稳住了她的呼吸后,果断拿出一张黄符,拍在了她的脑门之上。
李惊棠被她这么一拍,两眼一翻的直接昏死了过去。
李初一为她擦干净身上落下来的血泪,用两根手指碰了碰她的呼吸,确定她没大碍后,将她抱到了身旁,盖好了被子。
之后她将床头亮着的小灯轻轻一关,拍着我的肩膀感叹道:“十五,我能理解此事关乎你的前世,你当然很想了解清楚情况,但是现在时候确实不早了,天都快亮了。”
“咱赶紧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儿,明儿个再说!”
熄灯过后,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李惊棠说的,我的魂魄有两面,一面是人,一面是只正在沉睡的狐狸。
想着想着,我的思维落陷得极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李初一和李惊棠都已经不在房间里面了。
我赶忙从床上起身,去到了隔壁房间一看,发现周望之的房间被褥叠的相当整齐。
就是……也看不见人去了哪儿。
一道零碎的交谈声,却在这时,忽然从一楼处响起。
我连脸都来不及洗,赶忙跑下楼去想要看看来人是谁。
可是跑到一半的时候,却又害怕仇家上门,硬是停在了一半,倚在扶手上,竖着耳朵在那偷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