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忱抬步往紫藤院走。
淡声吩咐季弘:“不必跟着。”
季弘立刻停下脚步。
紫藤院中,老夫人身体还未大好。
一路舟车劳顿,受累又受寒,身子本就疲乏,这会儿又一动怒,忍不住沉沉咳嗽。
裴砚忱一进来,就听到老夫人压抑的咳声。
他踏进厅堂,接过方嬷嬷手中的温茶,亲自递去了老夫人面前。
“祖母。”
裴砚忱是裴家嫡长子,自小稳重过人,本就备受重视,更别说三年前裴铮去世后,整个裴府,全靠裴砚忱撑起来,一步步走到如今天子脚下世家之首的高位。
对于这个嫡孙,老夫人向来是赞不绝口,倍感欣慰自豪,更是从不曾对他有过任何冷脸。
可今日,裴砚忱手中的茶水刚递过来,就被她动怒一手挥开。
茶水混合着精致的茶盏,“啪”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碎瓷片瞬间四分五裂,迸溅开来。
声音大到,厅堂外一众婢女当即乌泱泱跪了满地。
就连后面的方嬷嬷,都吓了一大跳。
裴砚忱屹然不动,对于老夫人的震怒,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平静开口,“祖母,气大伤身。”
老夫人重重拍着桌子。
怒气剧烈在胸口激荡。
她沉沉看着这个引以为傲、手段过人的嫡孙,头一次如此盛怒。
“我问你,姜、容两家的婚约,是不是你出手毁的?”
裴砚忱淡淡抬睫,瞳仁深处压着阴翳。
“祖母,姜、裴两家定亲在先,他们那桩亲,不作数。”
见他现在连伪装都不做,老夫人气火更盛,“姜、裴两家的婚事,早就作废了!”
“孙儿未同意。”裴砚忱不避不让,迎上老夫人的视线,之前他还愿意遮掩几分真实心思,现在,他连丁点都不愿再遮。
“祖母,这桩婚事,我从未答应过解除,也从未应允过,将她拱手让人。”
老夫人怒目看着这个孙儿,尾音都有些抖。
“你难道忘了,姜家于裴府有恩,晚晚是恩人之女,我们裴府是报恩,不是报仇!”
“晚晚不愿继续与裴家的这桩亲,她心悦的是容家那位公子,你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留在身边,便是如此还恩情的?”
裴砚忱唇侧扯出几分冷笑。
眼底无半分笑意。
他一字一句开口:
“祖母,孙儿早便说过,若非顾忌两家恩情,她和容家连议亲的机会都不会有,更不可能出现姜、容两家定亲这种事。”
“姜家于裴家的恩,孙儿谨记于心,先前也已按照姜姑娘想要的方式,将这份恩情还清。”
“至于情意——”
他慢条斯理摩挲过拇指上的玉扳指,眼眸沉沉,“感情皆是培养的,孙儿相信,日久生情。”
裴砚忱这番话说得很明白。
在裴家未还清姜家恩情之前,他什么都不会做。
哪怕妒忌极了她与容时箐之间的情意,他也克制着自己,什么都不去做。
眼睁睁看着他们议亲、定亲。
可当这份恩情还完,他就没必要再克制着亲眼看着她嫁与旁人了。
他的妻子,就该是他的。
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资格让他把自己的妻子拱手相让。
老夫人怒火更甚。
恨不得抡着龙头拐杖打他。
但裴砚忱却什么都没再说。
嘱咐了一句让方嬷嬷细心照顾着,便径直离开。
“近来朝中事务繁忙,孙儿还有公务在身,稍后再来陪祖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