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长风过后,电闪雷鸣未至,反倒又是艳阳高照。
容瑾从万寿堂里全须全尾出来时,雀儿一直提着的一口气才算呼出来,她忙迎上前,在容瑾身后跟着,压声道:“小姐,您可算出来了,奴婢还以为要出什么事儿呢。”
“不枉昨儿我连夜赶制了几个毽子呀,哎呦我这手都抬不起来了,”容瑾轻轻甩手,轻松地笑着。
雀儿却一脸紧张,她左右瞧了眼,凑到容瑾耳畔,“小姐,奴婢看见那个引奴婢拿雉鸡羽的妈妈了,她方才也在这儿!”
“人呢,人在哪儿?”容瑾压着声,急切问道,然而抬眼一张望,却正好望见院里的素瓷大鱼缸旁,一身水红色绫裙的容清对自己微微一笑,容瑾忙扯出一抹笑作为回应,不过却又望见容清身后跟来的容辞,她似乎不大高兴。
容辞见二人互相微笑示意,心里头当然不是滋味,她自小养在太太身边,就像容清的小尾巴一般跟着她,小心奉承讨好,太太和父亲祖母在看容清时才会多看她一眼。这辈子,她只能靠着太太和容清庇护,也习惯了依靠她们,若容清与容瑾交好,把她撇到一边去,那她在这府里还活个什么劲儿呢?
容辞又深深看了一眼容瑾,袖管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啪啪啪——
从石阶上走下来个穿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大姐姐,裙摆拖在阶上。她歪着脑袋,拍着掌走向容清,啧啧叹道:“二妹妹赢得漂亮啊!”
容清冷眼一睃,拉着容辞便走,她可不想在万寿堂前与容筝再吵一架。
容筝一肚子火儿没处发泄,锐利的一眼便朝容瑾射过来,“有些人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人傻便罢了,骨头也软……”一道说一道甩着帕子扇风。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容瑾假装听不懂的样子,拉着雀儿也开溜。
她可不像容清那般矜持,几步便跑得没影儿了,留下气得跺脚的容筝。
容筝本想追,奈何钱妈妈又来请她回万寿堂说话。
而后,容筝和陈姨娘被老太太留在万寿堂里训了好一通话,待到巳时末才回了锁春居。
一踏入房门,陈姨娘帕子一摔便吼开了,“这四姑娘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瞧着是个老实人,临到关头了却来这么一下子,道行可真是高呢!”说着说着“砰”的一声拍在红木几上,直将那茶盏都震倒了。
“娘,”容筝掩了门,耷拉着脑袋挪步上前,嗫嚅道:“其实不是容瑾临阵倒戈,是……是我没与她说定,便将此事说与祖母,我以为……我以为她必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我可是在为她讨公道啊!”
陈姨娘秀眉一挑,不可置信的,她伸出食指重重一点容筝的脑门,“你呀,糊涂!这说到底是她与二姑娘的事儿,你不与她说定了便替她出头,人家心里指不定嫌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还能站在你一边?你……”陈姨娘连连摇头,说不下去了。
容筝脸色涨得通红,捏着帕子在罗汉塌另一侧坐了,忿忿道:“我哪儿晓得她不光看着傻里傻气,还是个软骨头,被欺负了还帮着人说话的。”
陈姨娘冷哼一声,将案几上那被震倒的白瓷朵云纹茶盏扶起来,“她哪是软骨头,她是脑瓜子灵光,知道你不是真为她出头,顺带借此事向太太示好罢了!”
“不能罢,我瞧她就是怕了她们。”
陈姨娘的纤纤玉手捏着白瓷茶盏,鲜红的指甲是卷云纹中一点鲜焕的亮,她转着杯盏,道:“凭她怎么着,此事都是你欠妥当,事儿办得急急燥燥一点儿沉不住气,今后没有十足的把握,别到老太太跟前告状,”说罢想起方才老太太那一顿训斥,将个杯子又是一顿,“老太太这通火憋着没处发,便全发在咱娘俩儿身上,我一个都当了娘的,站在老太太跟前听训示,真臊得慌!”
容筝被说得低下脑袋,面色愈红,可她一面又不服,小声嘀咕:“昨儿将此事大概告诉了您,您不就火急火燎地让我告诉祖母么?”
“你瞎嘀咕什么?”
“没有,我是说上回您让我对的账我都对过了,没错漏,”容筝一面说一面抬手为陈姨娘斟茶。
陈姨娘出自富商之家,嫁妆丰厚,单是京郊便有三个庄子,如今也都是她在打理,顺带便让女儿容筝学着算账了。
朱氏则恰好相反,她从不让容清看账本,唯恐那银钱污了她似的,现下她便在春晖堂里检查容清的功课。
“应玚的《建章台诗集》你读完了,诗词可有进益?”朱氏将一本翻得书页都折了角的《陶渊明集》又递给容清。
容清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还是接过书,谦道:“进益不敢说,却有些心得,女儿再回去研读几遍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