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的长辈得空时曾一同饮茶,隔着窗子看着在院落同乘秋千架像粘豆糖的二人,还打趣着少男少女很般配,不如定下娃娃亲。
院落的蝉鸣依旧扰人,佣人早早的候在门前,手里撑着伞刚落车,便着急回禀着,只是眼见舒岁安还在一旁,舒母协同佣人快步往家中走去。
她起了疑心,远远看着母亲踉跄不稳的步伐。
舒岁安也钻出了车外,另外候着的佣人见状,连忙撑着伞护送着她的身影至廊下,伸手帮忙拍掉舒岁安身上的落了的水珠,念念有词道,让她快些回房,莫要染了风寒才好。
只是雨太大了,刚一下车,鞋面便被雨水浸湿。
但此刻,无暇顾及鞋面是否被脏污,因为她眼尖的发现,家中院落多了好些车辆,是平日里不曾来访过家中的客人。
舒岁安摆手拒绝了佣人回房更衣的提议,径直的走入厅堂。
厅堂中,站了好些人,各个都身着戎装,都是平日里没见过的面孔。
舒岁安懵懂抬头一一看去,每个人的脸上皆是罩着一层莫名的悲欺,以及可怜。
而正堂中央,有一人,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上座。
她认识,在父亲书房中的照片见过。
是父亲的上级,易衔辞。
舒岁安对他的了解,只停留在片面,是大人们口口相传的人物。
易衔辞出身在淮安易家,本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得了上级的青睐,娶了上级的千金,一朝得势从此改头换面,成了人人都上赶着巴结的贵公子,更是凭靠着妻子,跻身成了淮安市的名门,可谓是鸡犬升天也不为过,恭维奉承一句,便是年轻有为。
而舒家,是驻扎西南的大族。但到了父亲这一脉无心权力角逐,父亲也一直守旧,遵循祖上留下的祖训,规规矩矩的守在西南,既是西南的旧族亦是西南人民值得信赖的守护者。
易衔辞被派遣来西南上任,听闻是他的岳父为了他的青云路,特地派他来镀金。只是他一位外来的领导者,手段过于雷厉风行,太过于急功近利。久驻的西南本土守旧派一直不服于他,平日里大大小小的小动作更是让易衔辞头疼。舒父作为他的部下,一直帮他制衡着守旧派,周旋于他与西南本土的部族中,然守旧派有意架空这个高傲的外来人,想扶舒父上位,只是舒父无心权力,一心只想守着妻子女儿安心度日。
只是今日易衔辞出行遭遇刺杀,作为身旁贴身的舒父,来不及死思考便上前帮他挡了一枪,子弹擦过了易衔辞的手臂,却正中了舒父的胸腔。
易衔辞震怒,立即遣自己的心腹去取歹人性命,只可惜人都是事先踩点埋伏好的,身旁随队的叶家人也随即采取急救。
“叔叔?”她轻唤了主座上的人,只见那人双拳交握的正襟危坐,堪堪地只扫了她一眼。
叶君尧爬墙偷溜出来,叶家祖父不准他今日外出寻舒岁安,他左思右想,隐隐的感到不安,还是用自己那床被子打了死结编成绳子,偷跑了出来。
他看着女孩不安的背影,立即挡在了弱小的舒岁安面前。
他背过身子把舒岁安拉到自己背后,侧眸与座上那人对视了一眼。
眼前面无表情的男人,不是好惹的。
长期居于金字塔顶尖的上位者,手还不停的转动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突闻二楼主卧内传来一声尖叫。
是舒母悲悯的惨叫,惊得众人抬起了头。
主座上的人缓缓起身,脱下帽子,屈身蹲在两个孩子面前。
只见他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丫头,快去看看你父亲吧。”
所有跟来的除去今日跟着易衔辞跟前值班的人,还有舒家的各位族老。
榻上的父亲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白衬衣上沾满了鲜血,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
如若不是他身旁的心电图仪器还在微弱的跳动,那么她一定认为父亲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明明前几天出门时,父亲还把搂着她的肩头,不舍的在她耳畔呢喃,说要早点回来陪她。
其余人看到此景都沉默,不敢言语。
此时,她想起母亲今早求的签文,攥紧了手,随即拨开了人群,自顾自的跑出去。
舒岁安立即遣了家里的司机,要求他再跑一趟寺庙,尽管司机一再阻拦说雨路难行,她也要求必须去。
她要回去,回去寺里找那名僧人。
回去求解,求解签文,求他救救父亲。
叶君尧在女孩拨开人群跑出去的时候,看了一眼舒家夫妻,也尾随着跟着跑了出去。
他命家中的司机紧跟舒家的车辆,他怕舒岁安这个妮子会出事。
舒岁安下车后,艰难的睁眼,仰头看着千层石阶。
此时天气不如今晨那般好,石阶上因着下雨,烟雾缭绕,还有层层苔藓,不仅难行,能见度还低。
女孩从第一层阶梯虔诚的跪下,头用力的磕在地上。
她听过老一辈的长辈说,若心中有所求之事,必定从寺外的第一块砖石开始,下跪叩拜。
一步一叩拜,心中所念便可以化作天梯抵达云层,必会事事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