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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芳手握旧房的钥匙,令刘大吹没想到的是,她办了件大事。
她把旧房子卖了。
下家是老邢老婆帮忙找到的,比市场价略低了些。女人若是联合起来做事,撼天动地。
直到房子要办理过户手续,刘大吹这才知道,他有点气。
刘大吹阐述了三个论点,不支持卖房。
自己还在小城上班,离退休还早。这下连个狗窝也没了,彻底成了野狗。况且,小城蒸蒸日上,房价也在翻个,现在卖亏了。将来海涛复员回来,a城大房子给儿子,他和汪芳兴许回小城去住。
那天汪芳在包饺子,她拿着刀切面剂子,听闻刘大吹这么说,把面板剁得咯吱响。
我宁当个流浪汉也不去住窑子。
见老婆火了,刘大吹拐弯道:芳芳,你是母的,是个流浪婆。我才是个流浪汉。
汪芳不管公母,她一直隐忍不发,如今发了:年齐月齐,房子卖了,把我爹的血汗钱还了。
刘大吹:刚刚问了我妹,那笔集资款很快要分红了。我妹说,董事会就分红数额还没达成统一意见,所以今年分红推迟了。你就不能再等等。
汪芳:不等!不但不等,你去找那个野鸡,把画追回来,追不回来我报警。
刘大吹一直对那幅画耿耿于怀,但是李静死活不承认是她打开的壁橱。他又怀疑是老婆记忆力出了问题,就问:芳芳,爷爷给的画真的放在那里了?你想想还有别的地方吗。
你还向着那个野鸡说话,什么意思?
她又拿刀剁得面板梆梆响。再说下去,她大约就拿着菜刀过来砍他了。
刘大吹觉得老婆大约知道了他和李静的关系,因此就默认了老婆卖房来压压怒火。
有小道消息说,李静租了他家房子,几乎把全楼一切有性能力的男人都睡了。这个复杂的侦察任务是由老邢老口子完成的,他们收集了院子里的碎纸片,从碎纸片的蛛丝马迹,找到了整幢楼的男主人的名字。有些人名字后已经凑集了一个正,因此只做了一横的老邢获得了老婆的原谅。
这件事自然传到刘大吹耳朵里。曾经以为李静有绿叶有对根的情,没想到他才是那片绿叶,而且只是其中的一片。要是早知道旧房子要被霍霍成窑子,刘大吹即使饥渴得像只乌鸦,也不会把李静这块石子叼到自家瓶子里。
当然,也只是假设。
走过的路,吃过的土,睡过的女人,到了年底若来个总结,老婆毫无疑问是好女人的第一名。
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面对老婆胸前那片丑陋的洼地。他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即使身体已经中年,欲望依旧蓬勃。他如何压制野蛮生长的荒草呢?
这是男人最深刻的命题。
2
汪芳拿到了卖房的那笔钱,还清了父母和姐姐哥哥的钱。
刘大吹的那种滋味,比老邢被针扎还难受。据说全楼被李静睡过的男人的老婆,都向老邢老婆学习针扎技术,究竟是先扎腚还是肚子还是手心,更能让老公口吐莲花从实招来,姐妹群里讨论热烈。
那段时间,汪芳的头顶有个阴历十二月铅色的天。她以为自己活过来了,但常常生出死的念头。
就在那个月,有个人先死了。
老来的小儿子小芳的丈夫那个傻子,在年底走完了他三十岁的人生路。
小芳逃跑后,傻子害了相思病,隔三岔五就绝食。老来老婆的人生难题就是让儿子吃口饭。
有一天,对门邻居来说:到了年底,在外打工的亲人都要坐着火车回来过年,你不好好吃饭养得白白胖胖,等你媳妇回来,就不喜欢你了。
随口一说,成了良药。傻子积极吃饭,等着小芳回家。
如今到了腊月,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傻子地等待进入倒计时。
老来老婆心里忧愁,到时候不见小芳人影,如何用下一个谎话来圆上一个谎呢。
邻居又想了法子,让人伪装成小芳,给傻子打个电话,告诉他年底加班,要等过完年再来。
果然他们找人伪装成小芳给傻子打电话。
傻子这回忽然不傻了,小芳的声音不这样。这是个打错的电话。
小芳的普通话里带着越南口音,越南口音是什么呢,这个是最难学的,也因此成了不可模仿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