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果真软下来了。他说得没错,两人情浓之时,她不是叫他粑粑吗?他说是她爹没毛病。
从少年时代就暗恋的人,在青春的记忆里有着深刻的划痕。李鱼去酒吧陪过酒,结识的男人给了她钱,她给了他们身体。他们身上油腻汪汪的,怎么都不及薛姨妈玉树临风来过她的世界。
他如今不吭一声来滨海新城向她道歉。他拿出什么样的态度来道歉呢?
她想知道。
薛可用知道如今的李鱼不能用诗歌和文学来哄了,他一连串的嘘寒问暖,最后来了句:我知道你下个月要去美国。我有两个心爱的姑娘都要去看世界了,吾心甚慰,小敏不缺的,鱼儿也不缺,我要一碗水端平,弥补我的过错。
小敏不缺。钱和爱都不缺。
而她缺。钱也缺,爱也缺。
电话里没法多说,社管还虎视眈眈地等着,想通过李鱼的只言片语来证明那男人是否是亲爹。现在这个年代,大学生也有搞不正之风的,湿爹干爹分不清。
她答应了他来看她。
3
薛可用狂喜,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能跟李鱼和解。他毕竟在女人堆里打过滚,知道花红柳绿。但他知道要去见李鱼,肯定不能空手,他要准备好给她去游学的盘缠。
否则,拿什么和解?
看看卡里的钱,他放心了。他虽然是个没油水的干部,但总归在那个位子上,工资奖金照发,而且比一般小兵要足。
薛可用收拾自己,准备去李鱼的学校。
这时候,多日没动静的手机忽然来电。
那个电话,把他轻快的心情弄没了。
薛可用的新卡号码,只有单位的一把手知道。好歹萝卜在坑里,万一有公家有事还能找到这个萝卜,而不是白菜。
但是,来家大儿找不到他了,闹到单位去。领导就把这事告诉了薛可用,说来家儿媳妇要动大手术,没钱,要薛可用赶紧打钱。领导说薛经理回老家有事,来家大儿准备去薛可用老窝去找他。
领导还问:那无赖还真去你老家了?
薛可用是以回老家的名义请假的,他只好撒谎,自己就在老家,敌人尚未到达,鬼子胆敢进村,他们就动员群众的力量打游击战,坚决消灭鬼子。
挂了电话,他的心不安了。
赶紧给老家的娘打了电话。旁敲侧击了解情况。
她的话里,岁月静好,只是热浪滚滚,那癌症动了手术的后爹,因为长期卧床,已经出了红疹。
薛可用对这个后爹感情深厚,赶紧嘱咐母亲要常给他擦身子。
薛母说:一天擦八遍,也打不过40度的高温。在这样下去,连我也交代了,正好你来照顾后爹吧,他把羊杀了,伺候你。
薛可用知道母亲说出此话定要有别的要求。
果然,薛母要儿子掏钱买空调。她不打算买高级的,只买低级的,低级的也需要五千块。
薛可用心里不情愿,高温了几十年,今年就忽然受不了了。但是因为今年夏天有个患病的后爹,薛可用还是打了五千块给薛母。
老娘名正言顺把这个当官的儿子当成提款机。要是买了空调,她肯定会在村头吹喇叭。村民们都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但好歹来家没有杀到村子里。
他觉得自己是个四面受敌的耗子,要是打开原来的那个手机,指不定有多少烦心事蜂拥而至呢。
然而他没有打开那个和熟人世界连接的手机卡。他要去赴李鱼的约会。哪怕眼前刀山火海,他也要见到李鱼。
在开往大学的出租车上,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小芳真的要动大手术吗?这个买来的越南姑娘,也许还不如一只狗,没有了生育的价值,家人还给她治病吗?如果因为没钱而耽搁了治疗,他灵魂深处将会长出一棵忏悔的向日葵,日日拷问。
他从网上找到a城医院门口的鲜花店,定了一个花篮,匿名给小芳送去。
她知道小芳喜欢花。老太太家快要养死的花,都被她的绿手指养得蓬勃生长。
送完花,他心稍微平复。
见到李鱼的喜悦,像细细的海浪,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