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的时间还早,薛可用只好先把车子开到小城的家里。
4
薛可用到家的时候,宋美丽正在独霸卫生间。
她喜欢把厕所蹲得悠长。刚结婚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她的这个习惯。漫长的婚姻里,每当早上老婆占了坑,薛可用便生无可恋。
她未必是便秘,他认为她身上带着官小姐的霸道。他从广阔农村来,始终大有作为,经常一溜烟跑到小区的公厕蹲坑。虽然坑下偶尔有耗子溜达,但就像在田间地头拉屎一样舒畅。
如厕问题是多年悬而未决的夫妻矛盾之一。
他一头扎进自己房间找东西。
翻箱倒柜,毛没找到一根。
恋爱让人魂不守舍,关键时候掉链子。找不到,也只好凭着脑子汇报了。
他走出房间。
餐桌上放了几根油条,两碗豆浆。宋美丽已经从厕所出来,正在把油条掐成一小节一小节地摁到豆浆里。
昨晚忙活完一阵,他和李鱼去楼下饭店吃了个火锅。但半夜和今早又折腾了两场,把一肚子火锅折腾没了,他看老婆吃油条,眼睛先饿了。
他坐下来。抓起一根油条。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薛可用一看是李鱼打来的。
宋美丽正慢条斯理吃着油条看着他。
薛可用一手掐着油条一手接起电话来,表情严肃地嗯了半天,说:请李总放心,我会给圆满给领导汇报本次的工作。谢谢李总,先挂了。
李总就是李鱼。
李鱼在电话里吃吃地笑。
薛可用赶紧把电话扣了。生怕笑声溢出来,让宋美丽捉了去。虽然,他并不在乎宋美丽怎么看他。
宋美丽说:你咋回来了,不是在局里学习吗。
薛可用:昨晚学完了,和朋友们喝了个酒庆祝,太晚了就没回来。今早回家拿份文件,一会儿去公司开会。
宋美丽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说:悠着点,年纪不小了,别太拼。
薛可用仿佛被老婆看穿了裤衩,她才不是真关心他呢。她话里有话。
管她呢,先吃饭。
他把整根油条摁到碗里。
宋美丽看了一眼。乡下土老巴子多年不改饿死鬼本性,连豆浆都溅出桌面来。
就说:小敏回来了,还在睡觉,本来是给小敏盛的豆浆。
薛可用一惊:现在又不放假,小敏回来干嘛。
宋美丽:孩子也没说啥,肯定时遇到不开心的事儿了,整天在屋里不出来,你别乱跑了,晚上回来陪陪闺女吧。
薛可用的女儿小敏有点抑郁,自从上大学后,她似乎开朗了很多。闺女大了心事多,小敏很可能不是真抑郁,也许谈了男朋友呢。
李鱼比小敏大一岁,跟薛可用汇报说在大学里谈过两个男朋友。女孩子是在一场场的恋爱里长大的。但当爹的,肯定对靠近女儿的男人充满警惕,特别是那些中年男人,个个一本正经地耍流氓。
薛可用说:这几天不加班,我回来陪闺女。
宋美丽又说:礼拜天小敏姥姥过生日,你组织个场子吧,小敏跟姥姥最亲,没准姥姥开心,她也就高兴,一高兴,就去上学了。再说,我妈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了,爸爸也不在了,我姐家混成一屁股债,就靠你了。
组织场子意味着花钱。花钱自然想办法报销,上一张一万八的发票还没着落,又来一份重担。
男人真是难人。
5
薛可用有惊无险地应付了那天晨会的报告。他有一副好脑子。
但他对于报告里的那张发票还是耿耿于怀。现在不像往年,搞个假发票就能蒙混过关,真发票要交税,空手套白狼也颇费周折。
薛可用果真每天回到小城的家。他和老婆宋美丽已经分房多年,仿佛一个屋檐下两只雀儿,偶尔叽喳,很少交配。
小敏的抑郁始于多年前那场闹了很大动静的离婚,上初中的小敏差点跳楼。
女儿的抑郁,连接着风雨飘摇的夫妻关系。
薛可用在班上扮演好副职,回家扮演慈父。小敏还是不想去上学。
他认真地筹划着周末的老太太生日宴,为的是博女儿一笑。
他官不大,同级别的肯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不如请些基层小干部,还把他当个菜供着,礼物或者礼金多少表示一下。然后说说笑笑的,撑个场子,热闹一番。
他在名单上写写画画,好像在野外捉了一串蚂蚱。最后又添了俩蚂蚱的名字:刘大吹,陆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