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氏跟陆向卿说狠话的时候倒是硬气,可回了春华院,脸上还是不一会就挂满了泪珠。
林予笙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坐在一边默默地陪着。
东方氏用手绢细细地擦了擦眼泪。
轻轻皱起眉头道:“过去我从未想过,只当是那偷窃的仆人真是与我有怨,才故意偷走了你换成了棠儿。”
“可今天我看老夫人着急的情态,总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既然那魏可蓉其实就是陆向卿的表妹,也就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女。那——”
东方氏没有再说下去,但她眼里的惊惧已经说明了她的猜想。
林予笙垂着头不说话,东方氏恋爱脑消失后,变得清醒了,这猜测倒是跟她想到一块去了。
连嬷嬷脸上布满了寒霜,道:“韦氏那么一个爱面子的人,会如此维护一个抱错的孩子?养了冒牌货十几年,放在别的家里早已是丑闻一件,家族耻辱,她还如此如珠似宝地护着,到了这么油尽灯枯的时候,还不忘为其做打算。单看这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没有那么简单。”
林予笙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东方氏神情恍惚道:“这么说,我这么多年,都被他们耍的团团转,替别人去养孩子?”
林予笙有些不忍地看着东方氏,半晌道:“母亲,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试探出陆锦棠和魏可蓉的关系。”
东方氏看向林予笙,道:“你说。”
林予笙缓缓道:“我们可以从侯府送一封信去给魏可蓉,就说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想见她一面,希望她早些上位好让陆锦棠做名副其实的嫡女。”
“上次我见魏可蓉与父亲谈话间,也很想见侯府中的某个人,想来若真是如此,定然不会推拒。”
东方氏听完思忖了片刻,道:“那我这就起书。找人送信给那魏可蓉。”
林予笙道:“届时,我就扮作陆锦棠前往,若那位魏夫人应邀前来,必可露出马脚。”
东方氏闭了闭眼,她心里一团乱麻。
林予笙反倒觉得,这或许会是个好机会。
东方氏逼了陆向卿一把,若是魏可蓉再吹一吹枕边风,双管齐下,说不定陆向卿真会签下那放妻书。
从春华院回了秋水居,林予笙的心情好转了些许。
到了晚上睡觉前,她躺在床上刚闭上眼睛,听见窗下传来了熟悉的窸窸窣窣地声音,接着是叩击声。
林予笙忙从被窝里钻出来,跑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谢临翻窗进来,有些局促道:“我听说你被软禁了,这才出此下侧,我——”
对上林予笙那双朦胧的泪眼,他有些失神,瞬间把之前想好的说辞都给忘了。
“阿笙——”
林予笙逼近他,压低声音道:“石头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临瞳孔微缩,下意识道:“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瞒着我?”林予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恨恨地打了谢临两拳。
谢临没有闪避,只是有些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抿了抿唇,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林予笙满脸泪痕,心里也空了一块,道:“那天我找遍了清河镇,也没有找到芙蓉糕,回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石头村一片死寂,木屋都烧成了焦炭。阿笙,我找遍了全村,没有一个活口。”
“我们住的屋子更是一片狼藉,我翻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的痕迹。我怕你死了,怕你烧成一缕灰,我连认都认不出来。”
谢临的声音已有些颤抖。
林予笙抬眼看他,难以想象,他满怀欣喜地去为她买芙蓉糕庆生,回来之后,面对的却是天翻地覆的景象。
她恨他将此事瞒着她,可她却没办法再怪他。
林予笙靠在谢临怀里,听他哽咽道:“我找了人,用了三天时间,才收敛了乡亲们的尸骨,后来报了官,没几天,他们就出了一个山贼作乱的通报。”
谢临强压住心间的怒火,哽咽道:“永宁侯府的人前脚刚接走你,后脚石头村就灭亡了,天底下哪有那么巧合的事?”
“为什么?”林予笙抬起头,惊愕道:“他们没有理由这么做?”
谢临看向林予笙的眼睛中盛满了悲意,他轻声道:“阿笙,你已经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看待这群人了。或许只是出于一个维护颜面的狗屁理由,他们不容许侯府的小姐会有乡野的朋友,亲戚,为了避免有朝一日那些人找上门来,传出一些闲话,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
“平民百姓的命,在他们眼里不是命。”
谢临缓缓吐出这一句话,眸光复杂。
林予笙失魂落魄地坐在桌边,表情木然。
谢临坐在她身边,轻声道:“正因如此,我绝不能让三皇子一党上位,三皇子此人道貌岸然,心狠手辣,虽然才能手段都是众皇子中的佼佼者,但仁心不足,若他上位,定然是百姓之灾,社稷之灾。”
见她不说话,他踌躇了一下,道:“如今,三皇子和二皇子都想借你的婚事,试探安王的站位。阿笙,这京城,我送你出去好吗?”
他本想说这京城她不宜再待下去了,可以想到她上次说他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又生生改成了问句,征询她的意见。
林予笙沉默半晌,摇了摇头,道:“我不走,我已无处可去了。我要为石头村的大家报仇,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她转头看向谢临,抓住他的袖子,道:“我记得那天来接我的中年管家,把他抓起来拷问,必然能知道这件事的真相。”
谢临看着她,抬起手,他纤长的手指拂过林予笙鬓边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
“阿笙,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若你仍执意留在京城,我就会求陛下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