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芳亭可不管他无辜不无辜,她关心的是,“云山书院的学子们,也同情他?”
施大娘子颔首,“是啊!我家隔壁小三子的表哥的大舅,就在云山书院当差。据他说,谢容墨做的文章锦绣华彩,诗词也文采斐然,这几次的书院考核都名列前茅,还乐于帮助同窗。继承了远昌侯的爵位之后也不倨傲,还跟以前一样谦和温良,大家都很服他。书院的先生们,也对他赞赏有加,称他是国之栋梁!”
她远远见过谢容墨一次,端的好人物。
哪怕心里鄙视谢梅影是个贱人,也做不到恨屋及乌。
“对了,他还有个外号,二斗谢郎。”
贺芳亭一怔,“二斗谢郎?”
施大娘子笑道,“郡主娘娘也觉得怪里怪气的罢?听说还是好话儿,方山长第一个这么叫,后来先生、学子们也跟着叫。”
贺芳亭叹道,“看来,方山长对他寄予厚望。”
晋时谢氏才子谢灵运,曾说“天下才共一石,曹子建独得八斗,我得一斗,自古及今共用一斗。”
方山长称谢容墨为二斗谢郎,借用的就是这个典故,显然是认为谢容墨才学惊人,比谢灵运还强。
纵有夸大,谢容墨大约也有真才实学。
但二斗谢郎?
好大的口气,比谢灵运还狂!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施大娘子猛拍自己大腿,眉飞色舞地道,“何止!方山长曾当着许多先生的面说过,谢郎就算未能承爵,光靠自己才学也必将扬名天下!”
贺芳亭微笑,“谢氏子弟果然出类拔萃。”
她这夸奖是真心的,谢容墨才去了云山书院多久?竟然就让上上下下心服口服,有心机,有手段。
施大娘子刚要附和,忽然想起自己吃着哪家的饭,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遗憾地道,“但他再好再出色,也是谢梅影的侄儿。”
所以这还是个敌人。
她坚定不移地站在郡主娘娘这边,岂是区区谢容墨可以改变。
贺芳亭笑了笑,又道,“这么说,云山书院的先生、学子们,对我都颇有怨言?”
欣赏谢容墨,就会贬低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大部分人都有私心,都会偏向自己人,现在,谢容墨是云山书院的自己人,而她贺芳亭,就成了陷谢容墨于尴尬境地的恶妇。
之所以说是大部分人,而不是全部,是因为她的夫君和儿女例外,他们不向着她这个至亲,反倒向着外人,简直违背了人性,无比奇特。
施大娘子踌躇片刻才道,“确实有,但那些混账话,郡主娘娘不必听,免得污了您耳朵。”
文人的嘴,比他们戏子还毒,对郡主娘娘大肆批判,还说什么“一妇坏了两阁老,一女大义嫁侍郎”,很不像话。
一妇,指的是顺安郡主,一女,指的自然是谢梅影。
她和老姐妹们都想不通,谢梅影无媒无妁,勾引有妇之夫,上赶着给老男人做小,到底哪里有大义?
而且,他们根本不知道郡主娘娘是什么样的人,就在那儿胡言乱语,败坏郡主娘娘的名声!
真是坏透了!
能读书识字又如何?还不是坏胚子!
贺芳亭笑道,“那就不听。”
他们会说些什么,她不听也想象得出来。
施大娘子皱眉,“还有一事,得告知郡主娘娘。民妇听小三子说,谢容墨要请方山长为谢梅影赐字。”
贺芳亭也不是很意外,“为了这姑姑,谢容墨真是煞费苦心。”
方山长虽未入仕,却是文章领袖,士林巨擘,影响力极大。
若得他赐字,谢梅影纵是小妾,也如同镀了层金光,不同于普通的妾室。
——若是以前,她肯定说方山长珍惜羽毛,不可能为个小妾赐字,但有了沈阁老请旨赐婚这个先例,这话她不敢说了。
谢氏姑侄身上的很多事情,都不合常理,偏偏又发生了,像是上天保佑着他们,细想下来,颇为诡异。
施大娘子叹道,“谁说不是呢!”
顿了顿,忧心忡忡地道,“郡主娘娘,小心啊!”
她家老头子说,郡主娘娘没有靠山,皇帝对她也不是真心关照,这回能度过难关,纯属侥幸。
谢梅影却背靠远昌侯,又早已迷惑了江止修,宋夫人那些招式,只怕不管用。
贺芳亭感受得到她的关心,温声道,“不怕,我能应付。”
她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便话锋一转,“大娘子,还有什么新鲜事儿?”
施大娘子想了想,道,“还真有一件。前几日,民妇听庞木匠说,镇北王府的二管家派下了活儿,让他和几个兄弟去王府修缮阁楼,说是王爷即将回京,府里要大翻新。”
贺芳亭:“镇北王要回京了?”
提起福庄长公主,世人就下意识想到被她拒婚的镇北王。
同样,提到镇北王,世人也免不了想起他被福庄长公主拒婚。
都已过去了三十多年,这事儿还牢牢印在京城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