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用过午饭,贺芳亭正坐在廊下乘凉,忽有客来访。
谢梅影为首,江芙蓉、李惜香、李壹秋三个跟班,气势汹汹地进了春明院,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贺芳亭没起身,也没令人设座,只淡淡道,“尔等何事?”
简单四个字,成功挑起眼前四人的心火。
江芙蓉一马当先,甩着帕子假惺惺地笑道,“大嫂好悠闲啊!”
李惜香跟她一唱一和,阴阳怪气地道,“妹妹,你叫错了,不是大嫂,是二嫂。”
李壹秋则是不悦地道,“娘,谢姨来了,你也不说迎一迎。”
贺芳亭不看她们,看向谢梅影,又问一次,“何事?”
她与众人都撕破脸了,也就不想再粉饰太平。
谢梅影微笑道,“来瞧一瞧你。”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来做什么。
沈阁老、容墨、丁夫人都告诉过她,贺芳亭已不足为虑,不用多理会。
可她还是想来一趟。
也许,是想来看看贺芳亭的狼狈之态。
之前几次交锋,贺芳亭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真想知道她辗落尘埃时,会是什么样子。
贺芳亭也在瞧着她。
以前谢梅影一身素雅,今日却穿着华丽的蜀锦,金丝银线,在阳光下微微发光,头上是整套的红宝首饰,直晃人眼。
“你不热么?”
这种天气,还盛装打扮,妆容严整,她看着都替她热。
脸上出了汗,脂粉污了颜色,不但不能增添美丽,还显得有些脏。
谢梅影:“用不着你管!”
回想前几次与贺芳亭见面,她都朴素又粗糙,贺芳亭则是雍容华贵,盛气凌人,与自己一天一地。
这让她妒火中烧,深感不适。
现在她也是侯府贵女了,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想到贺芳亭这儿找回场子。
但让她难受的是,就算她穿着最好的衣裳,戴着最为名贵的首饰,化着最美的妆容,似乎还是不如贺芳亭。
贺芳亭慵懒的坐着,身上不过是件家常襦裙,臂间随意挂着条雪纱披帛,就显出万种风情。
她的年轻,在贺芳亭的美貌面前,一文不值!
谢梅影怔怔看着贺芳亭,心里充满挫败感。
难道她这一辈子,永远都比不上贺芳亭?
可事情不该是这样啊!
贺芳亭现在应该摇尾乞怜才对!
夫君、儿女都背弃了她,自己又将嫁入江家,她凭什么还能云淡风轻,仿如无事发生?!
贺芳亭叹了口气,盯着谢梅影的眼睛,优哉游哉地道,“值得么?”
她问得简单,但谢梅影只觉心神大震,内心深处曾有过的犹豫彷徨、挣扎懊恼,仿佛都被她看透了。
江郎值不值得?当然值得!
可是,可是,她现在和贺芳亭一般,也是侯府贵女了,也许她能嫁给更好更合适的人,纵与江郎举案齐眉,终归意难平。
江郎也不是最好年华的江郎,他的最好年华,陪的是贺芳亭,她等于是捡了贺芳亭剩下的
不,不能再想了,这肯定又是贺芳亭的离间之计!
江芙蓉见谢梅影光发呆不说话,心想这嫂子也是个无用的,吵架都不会,正是用得着自己的时候。
便上前一步,冷笑道,“二嫂,风水轮流转,我劝你贤良大度,对大嫂恭敬些,否则,大哥不答应,沈阁老不答应,圣上也不答应!”
谢梅影还没进门,她已经叫上了大嫂,把贺芳亭降成二嫂,还拿沈阁老、皇帝来威胁人。
但贺芳亭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挥了下手。
白薇从屋里捧出个账本,打开念道,“宣平十七年五月初二,各色珠钗十支,南海珍珠两盒,玲珑玉镯两对,江南丝绸十匹,金瓜子一盒。六月十二,赤金长命锁两把,芙蓉玉花簪六支,金镶玉步摇六支,宝石戒指十枚,水晶耳环六对”
江芙蓉先还茫然,却是越听越熟悉,忍不住打断她,“白薇,你说这些做什么?”
白薇垂眸恭敬地道,“请姑奶奶原样还来。”
江芙蓉又羞又怒,脸一阵青一阵红,“你,你,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规矩?”
白薇:“规矩?如今哪还有规矩!”
青蒿:“婢子孤陋寡闻,也没见过哪家小姑敢跟嫂子大呼小叫。”
两人夹枪带棒,江芙蓉气得发抖,尖声道,“这两个贱婢居然敢对主子无礼,拖出去卖了!”
贺芳亭淡淡道,“轮不到你在这儿耍威风。”
见江芙蓉还要开口,不耐烦地道,“东西全部还完,你才有资格与我说话。”
江芙蓉被噎住,李惜香帮腔,“送不起,当初就别送,装什么大方!还郡主娘娘?呵!”
白薇看了看她,取出另一册账本,“宣平二十三年,赤金头面两套,金芍药分心一幅,如意金簪两支”
李惜香头疼,“停停停!”
再让她念下去,自己也背了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