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逢州都没有叫舅舅,沈谙可不敢直接叫,只是礼貌地笑笑:“您好。”
陆觉嵊眸光一闪。
这丫头看着年纪小天真单纯的,没想到还是个成了精的小狐狸,很会防备人啊。
“我年年给逢州打电话,让他来s城过年,他总是不答应,唉,现在你跟他在一起了,可要帮舅舅好好劝劝啊。”陆觉嵊道:“姑舅亲辈辈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到底还是一家人,血浓于水啊,起码要在一起过年嘛。”
沈谙状似天真道:“您要是想要跟他一起过年,那就带着陆家人一起过来a城嘛,反正雍家够大,也住得下。”
陆觉嵊:“……”
从见到陆觉嵊开始就面色冷淡的雍逢州倒是笑了声,揉了揉沈谙的头发,“陆家家大业大,过年跟联合国开会似的,雍家这样的小地方哪里够格。”
沈谙哦了声,“原来是这样啊……是我想当然了。”
两人就跟唱双簧似的,让陆觉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沈谙这话说的,不就是在嘲讽他的虚伪吗?
但陆觉嵊到底是在s城摸爬打滚多年的老油条,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就挂脸,倒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少女冷笑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爸爸这么说话?!”
陆觉嵊连忙道:“小茵!胡说什么呢!”
“我又没说错。”陆茵盯着沈谙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小门小户出来的,攀上我表哥是你八辈子的福分,还敢在我爸面前装模作样?简直笑死人了!”
陆觉嵊这人没什么子嗣缘分,虽然人挺风流,但不管是领进家里的还是外面养着的,都没能给他生下孩子,后来听人说抱个孩子回来养着,就能带动子嗣,陆茵便是这么从孤儿院里领回来的,没成想十多年后,他老婆还真就老蚌生珠,生下了陆澄。
对于这个老来子,陆觉嵊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偏偏陆澄跟爸妈姐姐都不亲,就喜欢雍逢州,还闹着要去a城上学,差点没把陆觉嵊给气死。
陆茵很清楚自己到底不是爹妈亲生的,她以后全得指望陆澄这个弟弟,谁知道陆澄打小就不爱搭理她,陆茵原本觉得是他性格天生冷淡,不爱亲近人,可听说他去了a城后迅速跟沈谙好得不行,这让陆茵怎么接受得了?
所以她才会出言讥诮,既是帮陆觉嵊挽回面子,也是为自己出口恶气。
沈谙看了陆茵一眼,若有所思道:“看来阿澄没说错啊。”
“什么?”
“他说他有个姐姐,脾气不太好,”沈谙微笑,“要是说话难听,让我不要跟你计较。”
这可不是沈谙胡编的,而是昨晚上吃饭的时候陆澄在饭桌上说的。
“……”陆茵脸色难看得能滴出水来了,怒道:“怎么可能!阿澄跟我关系那么好,他怎么会这么说我?!”
沈谙只是微笑。
雍逢州淡声道:“这么多年不见,半点长进都没有,一直这个样子,陆家的脸迟早被你丢尽,就连陆澄都比你懂事。”
沈谙说陆茵还能回击两句,雍逢州说她可就成了缩头鹌鹑。
她爹都忌惮雍逢州,她哪里敢去触霉头。
“好了好了,小女孩吵两句嘴而已。”陆觉嵊站出来做了和事佬,“走吧走吧,家里人都等着呢。”
沈谙跟雍逢州坐上车,皱着鼻尖道:“你这表妹真讨厌,陆澄可爱多了。”
雍逢州:“陆澄要是在这里长大,也会跟陆茵一个样。”
沈谙想了想那个样子的陆澄,那她恐怕就不会跟陆澄下棋,而是一苍蝇拍把陆澄拍死了。
“我们会在陆家见到你妈妈吗?”沈谙又问。
“如果是我自己去,不一定能见到,看她心情。”雍逢州挑眉,“但你跟我一起去,大概率是能见到的。”
“为什么?”
雍逢州:“她想见你。”
沈谙一愣,还想继续问下去,雍逢州已经倾身过来给她系上了安全带,“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哪有这么多的问题要问。”
沈谙腮帮子鼓了鼓,像是一只小河豚。
“那我问最后一个问题。”
雍逢州颔首示意她问。
沈谙凑近一点,低声道:“你妈妈为什么不喜欢你啊?你好歹是亲生的啊?”
而且她总觉得,雍逢州对陆晚栀的感情有点奇怪,陆晚栀对他的厌恶是摆在明面上的,谁都能清楚看见,雍逢州对陆晚栀……可能都谈不上厌恶,很多时候,他甚至有些纵容自己的母亲伤害他。
“的确是亲生的。”雍逢州笑了声,“但她是被迫嫁给我父亲的。”
沈谙睁大眼睛。
“我爸妈年纪差的挺大,”雍逢州支着下颌,嗓音轻慢,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他当年去s城那边谈生意,一眼就相中了我妈,但我妈那会儿已经有心上人了。”
“所以陆夫人被棒打鸳鸯了?”沈谙道:“可是陆夫人不像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人呀。”
她回忆起自己曾经见过的陆晚栀。
那个女人人如其名,真就像是芬芳洁白的栀子花,可一旦被她娇柔的外表欺骗,所面临的必定是无底深渊。
“当然。”雍逢州笑了笑,“当时陆家遇到了一个很严重的危机,需要雍家的出手相助,我外公思来想去,跟陆晚栀做了个半强迫的交易。”
“他抓了陆晚栀的心上人,承诺只要陆晚栀嫁给我父亲,将来陆家将会有一半是她的,并且她的心上人也不会有事。”
沈谙喃喃道:“看着有商有量的……可这完全就是胁迫啊。”
“所以她恨我,我理解。”雍逢州嗓音很淡,像是一阵缥缈的云烟,“我身体里有她最厌恶的那个人的血,和她自己的血混在一起,我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她经历了怎样一段失败的婚姻。”
沈谙下意识握住了雍逢州的手指。
“但是上天对她不薄,”雍逢州侧眸看着沈谙道:“我父亲很快就死了,她重新得到了自由,于是毫不犹豫丢下我,回到了s城,此后数十年,没有来看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