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兰自嘲地笑了两声:“真是难得,你如今都是县城里的主母奶奶了,住着这样的大宅子,出入都有人伺候着,是正儿八经的大娘子,你竟然还肯叫我这样的人一声姐姐。”
这话酸溜溜的,听着叫人很不舒服,山桃就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她既然不肯开口说来意,山桃也就不再问了,叫人把张冬子领到前院去吃茶吃点心,自己和张春兰在正院的堂屋默默无语地坐着。
可张春兰没事,山桃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吃了半盏茶,山桃就站起来朝着张春兰笑了两声:“春兰姐,你先坐一会儿,我这里还有点事,等我忙完了,再来跟你说话。”
张春兰只好坐在堂屋里等山桃。
她没闲着,一面吃着点心,一面打量着这间屋子的陈设。
越看,张春兰越眼红心热。
当初为什么鬼迷心窍,就非要搀着徐光宗呢?
三言两语就被徐光宗骗了身子去,这辈子就毁了。
哪里像山桃这样,踏踏实实地嫁个好男人,跟着这个男人吃香的喝辣的。
凭什么山桃的命就能这么好,这么顺风顺水呢?
张春兰越想越难过,不知道怎的,心里就堵了一口无名火,看什么都不顺眼。
一眼瞅见站在门口伺候的两个小丫头,就招手让其中一个过来,问她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大大方方地笑道:“回张娘子,我家大娘子给赏了名字,叫银钏。”
张春兰心里冷哼一声,山桃这小蹄子倒是挺会起名字的。
方才听着她喊自己屋子里的大丫头,什么璎珞琉璃的,这都是值钱的玩意儿吧?
她也不知道那是啥,都长什么样,但是曾经听贾秀莲提起过,山桃脖子上挂着的那个项圈,就是黄金璎珞镶红宝的,既然璎珞是个宝贝,那琉璃必定也是个好东西。
还有这银钏,不也是宝贝吗?
张春兰就朝着另外一个丫头努努嘴:“想必这个丫头叫金钏咯?”
银钏笑着道:“张娘子真厉害,这都能知道。”
张春兰见银钏活泼可爱,就拉着银钏的手,问她这屋里都有几个大丫头,几个小丫头,都叫什么名字,在屋里管着什么差事。
银钏刚要开口,忽地想起郑妈妈教的规矩,便只笑笑不肯往下说了。
张春兰原先在徐家也是做过丫头的,说是学规矩,其实那规矩就是贾秀莲和徐母定下来的,她哪里知道这大户人家的规矩,还以为是银钏这丫头瞧不上她呢。
心里就越发恼怒。
丫头对待客人是啥态度,还不都是主子教的?
就因为山桃瞧不上她,所以才教这些丫头们都瞧不上她。
她便松了银钏的手,冷笑两声:“你不说我也知道,反正都沾着金银珠宝的意思,你们这几个小丫头里头,既然她叫金钏,你叫银钏,那肯定还有玉钏、宝钏吧?”
银钏不知道张春兰怎么忽然就生了脾气,她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要如何应答,正在为难的时候,正院里的二等丫头玛瑙进了门儿,笑着给张春兰行礼。
“张娘子,因到了八月节下,我们大娘子正忙着给各家各户送八月节礼,怕对张娘子招待不周,所以特地叫奴婢来问张娘子一声,张娘子是今儿个要在这里住下呢,还是要去往别处?若是在这里住下,奴婢这就把客院打扫出来,若是要去玩别处,奴婢也好叫外院的人备车。”
原来这正院原先只有四个大丫头,六个小丫头,等衣裳被褥都赶制出来之后,方嬷嬷却说这样不合规矩,说正院里伺候的人还是太少了一些,山桃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少的,但方嬷嬷硬是要说,正院里还得有二等丫头。
说是正经过日子的人家都是这样的,当家的主母奶奶身边,得有一等大丫头,二等丫头,还有三等的小丫头。
大姑娘身边倒是可以不用设置一等大丫头,只用二等、三等的丫头就行了。
山桃就随方嬷嬷处置了。
方嬷嬷便趁着给琇莹选人,又往正院里塞了六个二等丫头,山桃给赐了名字,随着琥珀东珠等人起的,叫珊瑚、玛瑙、珍珠、翡翠、碧玺、岫玉,原先的三等丫头又添了两个,凑成了八个,除了金钏、银钏、玉钏、宝钏之外,还有金钗、银钗、玉钗、宝钗。
山桃起名字就是这么俗气,可着一个字儿就使劲儿用,外院伺候茶水的四个小丫头的月例银子也是从正院这里走,山桃就给起了名字,叫金簪、银簪、玉簪、宝簪。
另还有金环、银环、玉环、宝环、金蟾、银蟾、玉蟾、宝蟾等。
正如张春兰所想,这府里的小丫头们名字就是这么富贵,山桃也爱用这样的字眼,一听就觉得喜庆。
这会儿听着这玛瑙来请,张春兰心里便越发不舒服了。
“怎么,你们家大娘子这是想赶我走啊?”
方才山桃在外头就曾嘱咐过玛瑙,张春兰并非是个好相与的,虽然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却是个混不吝,与张春兰说话,一定要小心谨慎。
因此,玛瑙就格外注意,一看张春兰生气了,就立马笑道:“张娘子这么说,可真是冤枉我们大娘子了,我们大娘子这一阵儿确实忙,抽不出时间来陪张娘子,又怕张娘子不自在,所以才叫奴婢来赶着问一声,看张娘子是要住在这里,还是要去别处,可别耽搁了张娘子的事儿。”
张春兰今儿个带着张冬子来,就是想住在孙家,她就不信了,山桃会眼睁睁地把她赶出去不管她。
她如今大着肚子,翠珠又被贾秀莲带走了,没人伺候她,手上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徐光宗又不肯见她,她还要时刻面临着贾秀莲的威胁,这叫她一个大肚子婆怎么办?
只能来找山桃了。
她没有法子找到孙时安,山桃一定有。
等山桃烦得不行了的时候,她再趁机提出,叫山桃帮她找徐光宗,山桃定然会答应。
张春兰便冷笑两声:“那我就住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