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丁子、刘二虎二人分开,孙建伍掐着点儿快跑,终于赶上了末班的13路公汽。
末班的公共汽车上,人不多。
买好车票,孙建伍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裹紧了大衣,就坐了下来。
可能是下午的酒喝的多了,让孙建伍的身体,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刚一坐下,孙建伍就觉得,有团火在胃中不断地燃烧。这团火带着一股燥热,在全身上下四处乱窜。
把车窗拉开一条小缝儿,刺骨的冷风,却夹带着一股初雪的着清新。吹在他的脸上,微凉的感觉让孙建伍不由得舒服起来。
他闭上眼睛,歪着头。然后双手环抱在胸前,侧靠在椅背上。
“嘎吱,嘎吱”
“吱扭,吱扭”
汽车的车轮缓慢地,碾压在凹凸不平的雪地上,发出好听的声音。
这声音仿佛是带着魔力催眠曲,一阵轻柔,一阵高亢。
不一会儿,伴着清风,孙建伍渐渐的睡着了……
“连长,连长!”
“哈哈,咱们这回可发了!真没想到,这帮越南鬼子这么有钱。连长你看,有美式的汤姆式卡宾枪,拉环的铁香瓜(手雷),还有两挺老毛子的盒盘歪把子。嘿嘿,这次,咱们回去,营长总该夸夸咱连了吧?”
连队的通讯员小张,一脸兴奋地,拉着孙建伍。催促他赶紧去看看,连队在这场战斗中缴获的战利品。
“小家子气!”
笑骂了一句,孙建伍放下手中的地图。
跟着小张走出掩体,兴致勃勃地来到了战壕外面。
可映入眼帘的,那是一片血红的焦土。
孙建伍望着刚刚结束战斗的战场。
这里。
就是地狱!
空气中除了弥漫着,硫磺那臭人的味道,就是刺鼻的血腥味!
战壕外的一片焦土上,数不清的,残缺不全的,摆着各种姿势的尸体身上,不停地流淌着黑红色的鲜血。
这些鲜血在地上,又形成无数条流淌的小溪。
这些小溪,慢慢地汇聚在一起,又变成一个个血池。
然后血池再溃散,又分成无数个溪流,朝着不同的方向各自流去。
战斗后幸存下来的士兵们,无论身躯完整或是残缺,或是拄着枪,或是东倒西歪地躺在掩体旁。
能活下来的,那一张张脸。
映出的。
不是希望,是迷茫。
远处的指导员高亮,正在和卫生员统计着连队的伤兵,和牺牲的人数。
孙建伍绕过人群,缓缓走到高亮跟前。
此时的高亮,正坐在地上。
用一双满是污渍,还带着些许血渍的手,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认真记录着。
高亮一边写,还一边小声地,自言自语的叨咕着:
“我连,全歼敌方75人…重伤敌13人…击毁坦克两辆。我方,我方……牺牲3人,重伤……唉!”
高亮的声音,越念越小,越念越是难过。
不等,高亮念完。
孙建伍拍了拍高亮肩膀。
指导员高亮一回头,看是孙建伍,勉强算是笑了笑。
接着无比悲伤地说道:
“伍子,红棉岭一仗,我们连又损失了三个兄弟。一排的周建国,二班的张大毛还有侦查班的小六子……”
说到这里,高亮的声音,带着微弱的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