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宋金海的自行车送回了门卫室,和打更大爷聊了几句,孙建伍一路上哼着革命小调儿,溜溜达达就回到了锅炉房。
一进锅炉房,就看见自己的师傅老张头,一个人坐在休息室里,一盅白酒就着一口花生米,在那里自斟自饮。
“师父,我回来了”
孙建伍叫了师父一声,就跑到水池旁。
拧开水龙头,先接起一把水,冲了冲脸,然后低头一歪脖子,痛痛快快地就来了一通“撅尾巴管儿”。
“嘭”
孙建伍就觉得菊花一紧,后屁股一疼。
回头一看,就见老张头端着一茶缸子凉白开,递到了自己面前。
“小王八蛋,都和你说了多少回了,别喝生水,别喝生水!这自来水厂的水,出厂都过滤不净,喝完就得闹肚子!”
孙建伍一撇嘴,傻乐了几声后。谢过了师父,接过茶缸子。一仰脖儿,一茶缸子凉白开,一口就见了底儿。
喝完水,抹了抹嘴,他看着桌子上的花生米和白酒,就问老张头。
“师傅,这怎么还自己喝上了?和我刘姐拌嘴了?”
老张头眼皮一翻,白了一眼孙建伍。一努嘴,示意让孙建伍也坐下。
“兔崽子,说说吧,你和柳春梅那丫头出去吃顿饭,怎么还吃到派出所去了?”
老张头说完,给孙建伍倒了一盅酒。
“师父,你老神通啊?我进派出所,你怎么知道?”
孙建伍一愣。
“废话!那宋金海火燎腚儿一样地,给我打电话。问我,你在单位不?我说你今天休息,和柳春梅一起吃饭看电影去了。我以为他找你,还是问刘文光的事儿。哪知道,我一问,他说春林路派出所把你和柳春梅扣了,让单位去领人。”
孙建伍就着花生米,压了一口酒,没说话,接着听老张头说。
“我当时就以为,你这臭小子一定是和柳春梅耍流氓。进旅店没拿身份证,让联防队给抓到了…”
一听这话,孙建伍刚想咽下去的酒,一口喷在了老张头脸上。
“哎呦我草!你这小王八犊子!你浇花呢?你要灭口是不?”
孙建伍赶忙拿过自己毛巾,要给师傅擦脸。
老张头一把推开孙建伍。
“滚一边儿去!你那破毛巾一股汗腥味儿,都没我擦脚布好闻!”
“师傅,过分了哦。”孙建伍假装生气。
老张头拍了一下孙建伍的后脑勺。
往嘴里扔了一粒花生米,假惺惺地瞪了一眼孙建伍,接着开口道: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好好的,怎么还进了派出所了呢?”
孙建伍就把在文化宫,从波浪头手里买票,波浪头让刘二虎追杀。到自己为了救下波浪头,怎么和刘二虎手下动手,怎么和刘二虎单挑的。当然也把自己刚复员回家,在火车站和刘二虎的过节,一字不落地都和老张头说了一遍。
述说的过程,孙建伍并没有添油加醋,夸大其词,就是实话实说。
饶是这样,也把老张头听的是心惊肉跳,嘴张得老大。
等孙建伍说完,老张头那头顶上,本来就不多得几撮白毛,被汗水打成了几绺儿。他接过孙建伍的毛巾,顾不上嫌弃,用毛巾不停地擦着头顶上的汗。
“不是我说,你这小王八蛋怎么到哪儿,哪儿惹祸?你是钱塘江的八臂哪吒,还是踏马葫芦山的金刚葫芦娃?你这兔崽子,怎么不腾云驾雾,弄死妖精救爷爷呢?就显你能!”
“别看我小老头在这化肥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可是吉通站,站前那片儿,那点儿破事儿,我还是知道的。那火车站是个什么地界?那就是一个“三不管”!
“能在火车站、汽车站那里混的,都不是一般的带壳活王八!这些年还好点,有政府管,公安抓的紧,驴马烂子就少多了。换了解放前,你试试!解放前,那帮王八犊子,地上有泼粑粑,他都说是他的。你要是不小心踩上,他一准儿薅着你,硬说你耽误他捡粪了。不讹你个三瓜俩枣的,都算你身上的毛儿长的软乎!”
老张头又灌了口酒,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嘎嘣嘎嘣嚼完接着说道:
“那刘二虎也是个莽夫!动不动就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这种人,命长在刀尖儿上,你和他拼就是找死。你和他动手了两次,打服了吗?你要知道一点,和这种人,动手划不来,就得动脑子!有时候智取胜过武力!”
“伍子,我知道你在部队里,学过点儿“武马超”(武马超:东北土话就是会点功夫的意思。)可是有句老话讲的好,叫‘好虎不斗群狼,好寡妇逗扯不了流氓’!人家柳春梅,一看就是个好姑娘,你说你俩第一次约会,你就让人家看见你这么一出儿,人家会怎么想你?你孙建伍到底是个什么人?她和你在一起能不能有个安全套儿?啊呸!那个啥…安全感!”
老张头连珠炮似的一通话,让孙建伍听得无地自容。
这些事情,他的的确确,确实没有认真考虑过。
在他的心里,打过来的拳头,要么接,要么避。是个男厕所站着尿尿的爷们儿,就不能退缩。
面对刘二虎那种穷凶极恶的暴徒,就应该以暴制暴。
可是师父说的对,什么事儿,要讲究个方式方法,打打杀杀,不是办法。
至于柳春梅,当时也是自己鲁莽,光顾着和刘二虎,还有他那帮手下搏命,忽视了柳春梅的安全。
看着老张头又要拿起酒瓶子,孙建伍一把抢过老张头的酒盅。往怀里一藏。
“师父,够意思了啊。你忘了我刘姐怎么说的了吗?你血压高,今天这酒你都超量了”
老张头无奈地笑了笑,放下了酒瓶。对孙建伍说:“伍子,说吧,除了派出所这事儿,宋金海那王八羔子还找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