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今日也是奇了,话头总在这上头打转。
不过自己是个断袖的事,昌伯侯不会不知,又如何不会在意?
除非是南风馆那几个小倌走漏了什么消息。
幸好陛下也没有难为,只抬了抬手:“喝茶吧。”
易禾不敢再推辞,将案上的狮峰老井端了起来。
这茶产自狮峰山麓,用龙鸿泉的井水冲泡,甚是难得,据说陛下从不轻易赏人。
若她拒了,唯恐陛下不悦。
“方才你说,朕替昌伯侯桓锏主张一桩婚事,将有助于社稷。”
易禾呆住,就说听话不能听半截,现在可是作茧自缚了。
“陛下若替昌伯侯赐婚,确实可以笼络一二,但是话又说回来……”
“话已经说不回来了。”
易禾心里一紧,撩了官袍摆缘就要下跪,却忘了手里还端着一盏茶。
这茶水才呈上来片刻,也就将将落了滚,被她这么一颠,洒了些许出来。
司马策眼见着她莹如葱根的指节瞬间就红作一片。
易禾双眉紧蹙,硬是咬着牙将茶盏稳稳端住了,又郑重放回案上。
官体要紧,官体要紧。
不能失仪,不能失仪。
“那请陛下赐微臣死罪,微臣此生绝不娶妻。”
她若非义正言辞地明确拒绝,恐怕之后陛下一直会拿此事与她理论。
倒不如来个痛快。
司马策几欲开口,想知道她是因为着急还是方才被烫狠了。
不然为何眸中蒙上了一层水雾。
似泣非泣,氤氲着扯不断地愁绪。
不娶便不娶吧,何必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此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易禾的膝盖和脖子都开始酸痛。
“你起来吧。”
“微臣不敢。”
“你想没想过,如果朕拒绝了昌伯侯,会是如何一番景象。”
易禾伏地,轻声道:“赋税悬欠、官帑亏饷,昌伯侯怀恨在心,勾结朋党作奸犯科,轻则祸乱朝纲,重则……倾覆王朝。”
言毕她又一叩首:“微臣死罪。”
司马策看着她袖中露出通红的指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易卿所言极是,只不过在极端之下,还有中间。”
易禾蓦地抬头,她不知道这种事如何还能折中。
无非就是赐婚和拒婚。
除非陛下赌上一赌,赌昌伯侯这次的奏疏也并非真心,仍是试探。
或许陛下再复一次“允”字,昌伯侯自己就老实了。
但万一他这次来真的,陛下就再无反悔的余地。
自然,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你且退下吧,容朕再想想……”
易禾起身,见司马策倚在案后阖了双眼,似乎是不想再说话。
……
娄中贵照例在殿外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