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他朝人群中的一个老太太使眼色,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冯老太的二弟妹王豆花,她缓缓走出来,满脸都是我为你好,蹲下就开始劝说:“大嫂啊,你先别急呐。
大川说的也没错啊,十五亩地里正愿意付三十两银子不低了,另外还给五石粮食呢,粮食现在多贵啊。
再说,里正管着咱们这几个村,咱村有一半人家从他手里佃地呢,你不把地卖给他,得罪了他,以后咱们村的人佃地可就难了啊。
没有地,村里人怎么活啊?三有以前是个多仁义的娃,他要是还活着,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断了村里人的活路。
你不就是想多要银子吗?咱好好说,里正那边指定也能同意的。”
王老太声音不小,听到最后,围观的老百姓脸色有不少都变了,好多人家都没有地,每年从赵里正家佃地过活。
冯老太得罪了赵里正,万一人家迁怒他们全村,那可咋办啊?
没地种不了粮食,不仅交不上田税,全家人也得饿死啊。
“王豆花,你少她娘的多管闲事,刀子不割你肉上你当然不痛了!
俺家地卖了,没吃没喝的时候,是你能管俺们吃喝?还是村里人是能管俺们全家吃喝?啊?”冯老太看众人的神色,心里的火呶一下又上来了,死死瞪着王豆花和村里人,快被气疯了。
看众人不答,老太太得意,又点叨着王豆花骂:“你少装好人,你这么帮赵家,是不是收了赵家的银子,俺就知道你个坏种看不得俺家好!”
“大嫂,你说什么呢,俺这也是为村里人着想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你总不能看他们没地种,让他们饿死吧。
再说,俺家老头可是三有的亲二叔,咱们才是一家人,俺这是帮大嫂你啊!
何况三有都死了,里正家你得罪的起?俺这么说,也是为大吉、二庆、四余兄弟仨着想啊。”王豆花一脸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眼角挤吧出几滴泪,让大家伙评评理。
她冤啊,一心为大嫂家着想,人家还不领情。
看到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冯老太气的呼哧带喘,被逼急了直接怒吼一句:“今个谁要是敢逼俺,俺就一头撞死在谁家门口,做鬼都不放过他!”
都说她二弟妹王豆花是好人,她就是那个胡搅蛮缠的坏人,可每次吵架,她就没得过好,今个又是这样,一看村里人那眼神,她就知道,这些人指定认为又是她的错!
桑宁有原身的记忆,听到这些话,她心里就莫名的恼火。
有记忆,她就有感情,尤其是对冯老太。
为啥呢?因为冯老太对他们三房好呗!
爹自小聪明会读书,给老太太长了不少面子,后来又考上童生,按照老太太的话说,三儿那是给她脸上贴金,让她在村里能挺直腰板。
所以三儿就是她的心肝宝贝蛋儿,老太太爱屋及乌,原身就成了那个小的宝贝蛋儿,虽然可惜大孙女是个傻的,但是桑宁是她宝贝三儿的头一个娃儿,那就是独一份儿。
因此在原身记忆里,回老家都是乐呵事儿和好吃的。
这份儿待遇,桑家别的小辈可没有。
村里娃笑话她是个傻子时,也是老太太拎着烧火棍,打去村里人家里给她出气。
因着这份记忆,桑宁才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带着浔哥回桑家庄,再不济老家都有阿奶护着她们姐弟。
所以在听到阿奶又一次吵吵不过二奶奶时,她心里头就直往上窜火气。
二奶奶王豆花这样的人,她也见过,表面上装出一副菩萨面,实际上心肠比谁都黑,笼络着人心都站她这边,她阿奶就成了村里有名的刁钻老太。
看阿奶气的面红耳赤,她心里又气又心疼,老太太也就看着咋咋呼呼,可次次都着王豆花的道儿,她越闹越吵,在村里的名声反而越坏。
谁见到老太太,背地里不说一声刁钻泼妇。
王豆花的名声就相反了,谁提起她都竖大拇指,说她面甜心软,是个好相处的,有冯老太这样的刁钻大嫂,还一直忍耐着。
还有他爹读书时,她家借给大房二两银子的事,王豆花逢人就念叨,念叨了半辈子,十里八乡没人不知道这事儿。
他爹考上童生以后,不仅还了银子,还给买了一亩地。
后来阿爹年岁渐长,也看清王豆花不是什么好人,次次回家都劝老太太别和人斗,省的吃亏,可他一离家,老太太忍不了几天,就要和人干架,还次次吃亏。
王豆花也是个聪明的,阿爹在家时,装作老老实实,阿爹一离家,就跟阿奶念叨‘读书人名声、孝道最重要,大嫂作为长嫂,应该谦让妯娌,和睦相邻等等’,凭着这些话,压得阿奶次次吃亏还不敢闹大撕破脸。
冯老太就是乡下老妇,哪懂这些大道理,怕真影响了儿子前程,次次被这句话拿捏着。
怕儿子知道以后和他二叔一家撕扯,影响了孝顺名声,所以每次儿子回来,老太太宁可忍着憋着也不和人告状。
不说,憋在心里就难受啊,老太太只能拉着自己的傻孙女念叨,久而久之,原身就没少记住这些恩恩怨怨。
所以一听王豆花的话,她瞬间就懂王豆花要干啥了。
赵里正是附近几个村子的大地主,家里光田地就有二百多亩,桑家庄很多人家都是从赵家佃地才能过活。
王豆花那话,就是拿村里人佃地、口粮的事儿,一起逼她阿奶呢。
阿奶要是死活不同意卖地,那就是和半个村子的人结梁子,以后赵里正但凡借此不佃地给村里人,那些人家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阿奶,桑家在村里再也别想安稳。
这么一想,二奶奶估计收了里正家的银子,和赵大川配合着,一起逼迫阿奶卖地。
“怎么办?”穆常安看桑宁黑沉的脸,就知道吵架的几人她应该都认识,不由问她的意见。
“直接过去!”桑宁冷笑一声,她已经想好对策了,赵家不是买地吗?那就卖给他呗,反正他们要逃荒了。
不过,三十两银子可不够!
“好,不行就喊我。”穆常安点点头,手握缰绳‘驾’一声,骡车哒哒跑起来。
既然答应桑娘子会护着桑宁姐弟,那他就会尽全力护好。
甩鞭子的piapia声儿传来,吵架声儿静了一瞬,接着大家伙都转头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