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豁然出声,裹紧被子艰难地转过身子,一双如水秋瞳中满是恼怒,愤愤瞪向贺兰庭。
贺兰庭见她将自己裹得密不透风,艰难地蠕动着身子转过来,那动作像极了一只蛄蛹的春蚕,不由得更觉好笑,平日里清润的嗓音因酒意上涌而有些低沉,低低地开口笑道:“不装睡了?”
林惜转过身子那一刹那就知道自己被他骗了,这下见着他面上戏谑的表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拿起一旁的软枕扔向贺兰庭,恼羞成怒道:“人家本来睡得好好的,还不是你非要扯被子,将我弄醒了。”
贺兰庭长臂一伸,便接住了她扔过来的枕头,见她面上羞恼,便也不再逗她,而是开口道歉,“是为夫的不是,还望娘子原谅则个,只不过这天寒日冻的,夜里甚是寒冷,还请娘子让我上床吧。”
这屋子里燃了地笼,又置了火盆熏笼,暖和的如春天一般,怎么可能寒冷,林惜不想戳破他睁眼说瞎话的行为,又想着他今日入宫伴驾也确实辛苦,神色也软和了几分,轻轻抬了抬下巴道:“又没人不让你上来,不过这夜里寒冷,我睡觉又不甚规矩,我们还是各盖一床被子吧。”
贺兰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为何林惜今夜将自己裹的同那蚕蛹一般,如今听着她欲盖弥彰的解释和看向自己时那防贼般的眼神,突然就福至心灵,明白了林惜为何今夜如此反常,不由得尴尬了一瞬,耳根也悄悄漫上了红色。
“还难受吗?昨夜不是都涂过药了吗,今早我还吩咐了雪芸,让她去府医那里……”他轻咳一声,目光闪躲,有些不敢直视林惜。
林惜见他还好意思说,面上顿时涨红一片,恨不得扑上前去捂住他的嘴,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你还好意思说,如今怕是整个府上都知晓了。”
贺兰庭觉得自己应该是有些风寒了,不然这嗓子眼里怎么这么痒呢,总是忍不住想咳嗽,“咳咳咳,今夜不会了。”看着林惜明显不信的神情,又正色道,“真的,我一定规规矩矩的,如今夜已深了,好惜惜,便让我上床歇息吧。”
贺兰庭一张脸本就招人得很,如今低垂了眉睫,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故意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一身雪白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露出纤长的一截脖颈,真真是像极了那勾人魂魄的狐妖艳鬼,林惜慌忙移开了目光,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要守不住底线。
瞥见她的动作,贺兰庭心中一喜,又再接再厉道:“你不知道今日陛下赐宴,我被那些个大人们灌了好多酒,回来之时都是被衡知扶着的,现下还难受得紧。”
听他这般委屈巴巴的,林惜终究是软了心肠,自暴自弃般道:“罢了罢了,你别作出这副委屈的样子,叫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灌了你那么多酒呢,上来睡吧。”
得了林惜这句话,贺兰庭如蒙大赦,一个翻身便掀开被子上了床,那灵活的样子哪里像醉酒之人,林惜一看就知道自己上了当,忙伸手想去推他,却叫贺兰庭箍住了手脚,抱了个满怀。
“都是为夫不好,辛苦惜惜了,不若就罚我好好伺候娘子吧。”
旋即细密湿热的吻便自上而下落了下来,先是额头,接着便是鼻尖、唇角、下巴……
林惜本就敏感的身子渐渐在这缓慢而磨人的攻势下化作了一汪春水。
案上红烛缓缓融化,慢慢顺着烛身流了下来,堆积在烛台中。
城关失守的那一刻,林惜突然就明白了为何大婚前的那一夜,谢氏神色复杂地告诫自己,贺兰庭虽表面看着光风霁月,但实则内里却同他那父亲安国公一样,是个再狡猾不过的小狐狸了。
贺兰庭果然守诺,片刻过后抬起了头,轻轻抹去了唇边的莹润水色,又替林惜清理了一番,才将身子发软的林惜重新搂进了怀中,哄着人睡觉。
“如此娘子可能原谅我了?”他替林惜拂开粘在鬓边微湿的碎发。
林惜只觉自己从头到脚都疲软得厉害,连开口骂上他一句的力气都没有,努力平复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呼吸的频率,但也懒得再折腾了,索性靠在贺兰庭的怀里,渐渐闭上了眼。
听着怀中之人渐渐平缓的呼吸,贺兰庭心中一片柔软,轻轻吻了吻林惜的额头,也渐渐进入了梦乡。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除夕宴这一天, 谢氏、余氏同林惜都是身负诰命的夫人,因此都能进宫赴宴,顾忌着林惜是第一次去到这样的场合,谢氏早早便请了宫里的嬷嬷来教导林惜宫中礼仪规矩。
林惜嘴甜,出手又大方,直将那嬷嬷哄得十分高兴,同她说了不少宫中贵人们的禁忌,又在林惜的有意套话下,将宫中殿宇分布,禁卫防守吐露了个干净,林惜都暗暗记在心里,等到入宫赴宴这日,已将宫内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了然于心。
建康的冬日,天色一向阴沉,除夕这日却是难得的晴天,久未露面的太阳现了真容,在天上照了一日,待到黄昏时刻,天边还泛起了霞光,给整个建康都笼上了一层血色光影。
看着天边残阳如血,林惜抿了抿唇角,脸上是难得的肃穆之色,手无意识地扶上了腰间的软剑,随着谢氏登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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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皇家夜宴,向来是极尽奢华的,更何况是除夕这等天子与百官同乐,辞旧迎新,共襄盛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