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若林家姑娘真被贵妃罚去做了道姑,那孤从哪里再去给平川找一个世子夫人呢?”
惠帝此话一出,满座皆惊,谢氏同林惜更是纷纷转过头看向贺兰庭,贺兰庭对着谢氏倒是一派坦然,但面对林惜投来的目光时却是低垂了眉眼,不敢与之对视。
惠帝见得三人神色,有些讶异,疑惑地看向谢氏道:“怎的,夫人与林姑娘竟是不知吗?”
不管心中起了多大的波澜,谢氏面上却只露出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笑模样,对着惠帝道:“怎会不知,不瞒陛下,这两个孩子两心相许,我同国公爷也同意了,想着待到年节再让陛下赐下婚来,也算喜上添喜,谁知他竟是个这么沉不住气的,竟然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巴巴地进宫求了陛下。”
“哈哈哈哈,年少慕艾,恨不能与心上人日日相对,自然是想早点将人娶回家,就同孤当年初遇珠儿一般,一见倾心,再难自拔。”惠帝抚掌大笑,忆起往事,又将岑贵妃往怀中带了带,不再年轻的眸子中却仍是数十年如一日的柔情。
岑贵妃心中暗恨,不曾想煮熟的鸭子竟就这么飞走了,但面上却只做出一副不胜娇羞的姿态,直往惠帝怀里钻,露出一张微红的侧脸,闷声闷气道:“陛下怎么说起这个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真是羞死个人。”
“男女情事,阴阳调和,理之自然,有何羞赧的,如今孤倒是想同这些少年人一般无所畏惧,再为贵妃冲动一回,可惜年华已老,难再回复啊。”惠帝说着便有些惘然。
“陛下如今春秋鼎盛,龙精虎猛,去岁秋狩之前更是如天神下凡,以一己之力生擒了那百钧巨罴,这般雄姿英发,哪里是他们这些青头小子可比的。”一旦冷静下来,谢氏的应变能力便直线上升,一段恭维之语叫她说得信誓旦旦,情真意切。
贺兰庭也在一旁附和道:“父亲总与臣说起当年与陛下策马南川,挽弓射雕的峥嵘往事,可惜臣当时尚在襁褓之中,无缘亲眼得见陛下英姿。”
与谢氏不同,贺兰庭明明也是在说着恭维话,可他神情沉静,语气淡然,好似真的只是一个小辈在回忆感慨长辈们的往昔岁月一般。
但惠帝显然很吃这一套,脸上浮现出动容的神采,衬得他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添几分英伟,“这有何难!今年秋狩你也一同去,孤要同柏仁再好好比上一场,叫你们也瞧瞧贺氏同光的风采。”
“谢陛下隆恩!”贺兰庭三人俯身跪谢。
惠帝大笑着,目光扫过贺兰庭身前的林惜,又补充道:“对了,到时候也带上你这世子夫人,孤听闻她曾与乱军之中枭敌数首,乃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到时候也让孤同贵妃瞧一瞧,是否恰如传闻中那般。”
眼看着贺兰庭同林惜的婚事就要被定下来,几人间和乐融融,自己则像是被排除在外,岑贵妃有些不甘心地开口道:“原来安国公世子早同林姑娘情投意合了,怪道妾刚刚想同林姑娘做媒,她却说不愿婚嫁,余生只愿侍奉安国公夫人以尽孝道呢。”
她这是暗指林惜口是心非,表里不一,明明早就同自家表哥有了首尾,却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贞洁烈女,清高冷傲的姿态。
果然,刚刚还笑容满面的惠帝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淡了几分,目光淡淡地扫向林惜,没有开口却压迫感十足。
林惜俯身再拜,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贺兰庭抢了先,“都是臣之过。”
见到惠帝的目光从进惜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自己,贺兰庭瞥了一眼身旁之人,咬了咬牙,开口道:“臣性子鲁莽,夏日里同表妹吵了一架,还一直拉不下脸来同她赔不是。”
“中秋那日游湖,我二人被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一艘游船撞入湖中,生死沉浮间,臣才明白,原来所有的傲气,在心上人的性命之前都是浮云。”
“臣同表妹都因那次落水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便急急进宫求了陛下圣旨,表妹刚刚同贵妃娘娘那般说辞,想来应当是还在生臣的气,但臣这一生却只愿娶她为妻,再也容不下旁人了。”
他脸色涨红,好像是在为在这般场合说出这样私密的少年心事而羞赧,但一双眸子中却满是坚定之色,令人动容。
“贺家果然出情种。”良久,惠帝终是叹了口气,“孤的赐婚圣旨已经下了,至于你们小夫妻间的别扭心事,还得你们自己去解决,孤这里可不是廷尉府。”
……
冗长宫道上,谢氏怒气冲冲地走在前面,林惜同贺兰庭紧跟其后,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谢氏气得姿态都不顾,行走间虎虎生风,环珮叮当的模样,也知晓怕是有大事发生,怕被殃及池鱼,只能远远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了良久,终于望见了宫门,谢氏终于停住了脚步,对着身侧引他们的出宫的内侍道:“有劳公公一路辛苦,这便到了,还请公公回去向陛下复命吧。”珍珠见状赶紧上前掏出袖中荷包递了上去。
那内侍跟着谢氏一路疾走,本是生了些怨气的,但眼下见着手中荷包沉甸甸的,那怒气也就烟消云散了,还善解人意地劝道:“夫人莫要气恼,虽世子先斩后奏确实冲动了些,但到底也是一段佳话,陛下还允了世子大婚那日亲来观礼,此乃无上荣耀,满建康也找不出几家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谢氏现下虽气恼不已,但还是努力扯出了个笑脸,同那内侍道了谢,目送那内侍离开。
一行人出了宫门,谢氏拉着林惜上了马车,贺兰庭正欲翻身上马,却听马车中传来了谢氏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给我进来!”
贺兰庭闻言叹了口气,将马绳递给衡知,嘱咐他先回去告知府上皇帝赐婚的消息,自己则掀开帘子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