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墡微微挑眉,道:“司务?还有这么小的官儿来啊?”
他是个皇子,从九品的官员在他眼里自然是什么都不算,能够知道司务的品级,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怀恩面露窘迫之色,纵使他在宫中八面玲珑,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倒不如说朱瞻墡一张嘴就把话说死了。
朱瞻墡无奈地摇摇头,道:“这小丫头,之前还嫌我找来的人官位太小,转头自己聊得这么高兴……”
怀恩答道:“郡主一向赏识有才之人,不管对方是身居高位还是潜龙在渊,只要身负才华,郡主便不会自矜身份。”
朱瞻墡嘿了一声,转头看向怀恩,道:“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话。”
“奴婢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朱予焕察觉到怀恩那边的动静,便对两人道:“今日到此为止,我看工匠们那边也讲得差不多了。”
“是。”
朱予焕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走向朱瞻墡,道:“五叔!”
朱瞻墡见她来了,道:“诶,我刚才看你那个做到一半的什么车……”
朱予焕贴心地补充道:“自行车。”
朱瞻墡摩拳擦掌,显然是极为期待,问道:“什么时候能做好啊?我还等着玩呢。”
他也是无意间看到工匠们放在桌上的设计图,只觉得这车颇为有趣,他也读过几本闲书,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这车到底该如何使用,因此他才颇为期待。
朱予焕见他感兴趣,不由莞尔一笑,道:“这个本来就是要送给五叔的,不过这车的许多零件细小,需要精心冶炼,应该要多等一段时日,更何况……”
“更何况?”
朱予焕嘻嘻一笑,道:“五叔肯定没有见过这样的车吧?到时候还要工匠们先掌握了如何骑车,到时候再教会五叔使用。”
不然朱瞻墡一不小心摔个屁股蹲什么的,到时候全是她的罪过。
朱瞻墡明白她没说出口的话,摆摆手道:“你五叔从小调皮,什么祸我没有闯过啊?怕什么?”
朱予焕拉长声音,道:“小心为上——”
两人说话间,有个内官快步走了过来,语气颇有些惊诧,道:“刘将军来了。”
听到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号,叔侄两人都愣在原地,许久之后朱予焕才反应过来,道:“刘永诚将军?”
“是。”
朱予焕和朱瞻墡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急忙迎了过去。
刘永诚虽然是内官,但多年跟随朱棣行军打仗,声望极高,竟然也特意跑来朱予焕的一亩三分地上,他们如何不惊讶?
算来已经快要两年未见,刘永诚看着比当初还在朱棣麾下的时候略显憔悴,好在他精神不错,见到朱予焕的时候先是打量了一番,这才笑道:“臣见过五殿下,见过……郡主。”
朱瞻墡和刘永诚并不熟络,加上刘永诚算是半个武将,因此他只是微微颔首,刻意和对方保持距离。
朱予焕则是躬身行礼道:“刘师傅。”
她话音一落,众人这才想起,这位顺德郡主是在太宗皇帝主持下拜刘永诚为师的,只是刘永诚先前被外派西境,久久未能回京,所以人们才渐渐淡忘了这一层关系。
刘永诚急忙伸手扶住要行礼的朱予焕,他感慨道:“郡主是君,永诚是臣,岂有君主向臣子行礼的道理?”
朱予焕笑着答道:“您是老师,我是学生,哪有学生不向老师问候的道理?”
刘永诚虽然不在宫中,但先前通风报信的后果,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刘永诚原本还有些担心朱予焕受挫后一蹶不振,如今见她还是这样伶牙俐齿,刘永诚甚是欣慰,道:“许久不见,郡主身子看着比之前更加强健,可见这习武之事一日未落,塞哈智指挥使确实尽心尽力。臣先前不在京中,这几日刚刚回京拜见陛下,听闻郡主制出造福百姓的农具,所以特意求了陛下前来。”
朱予焕赶忙道:“算不上造福,只是想着我大明的官员各个胸怀百姓、忠君爱国,若是见到此物,必然会尽心了解,以求有益民生,又怎么会敷衍了事呢?”
她说完,偷偷觑着周围人的神情,果然看到他们都身体一僵。
刘永诚哎了一声,捋了捋贴在脸上的胡须,道:“怎么不算?有功的事情自然要承认!不能推辞啊!”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道:“你看,若不是知道这新农具有用,六部怎么会委派官员前来呢?诸位必然是尽心尽力、细细了解,这样才不负君恩啊!”
被他这样一点,原本还在暗中观察的官员们见状都纷纷应了下来。
刘永诚虽然是内官,却颇得先帝与今上重用,屡受重任,文官也好、武将也罢,都看不上内官,可郑和与刘永诚这二位,却是没人敢触霉头的。更何况刘永诚刻意提起朱高炽,为的就是警示他们,这事是朱高炽同意的,事后若是朱高炽问起来,他们这些没有好好了解的人可逃不过君威斥责。
朱瞻墡见这师徒二人一唱一和,竟然将这些官员们治得服服帖帖,不由心中咋舌。
这群欺软怕硬的混账,连他一个皇子的面都是轻轻揭过,遇上手握兵权的宦官却大气都不敢出,都是群什么玩意儿?
朱予焕自然是明白刘永诚在为自己撑腰,想到已经不在的朱棣,她不由鼻尖一酸,笑道:“师傅如此辛苦,焕焕亲自为您讲。”
刘永诚今日再次见到她,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笑道:“臣有劳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