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伟业低着头,和另外的一个人由大兵押着回地下室。
鼻端忽然闻到一种特殊的臭味,借着拐弯的机会,陆伟业迅速回过头看了一眼。
大烟囱冒出滚滚黑烟!
陆伟业强行控制住胃里的翻腾,到今天他终于知道了那个高耸的烟囱是做什么用的。
也知道了为什么每次有人被送去东院区,其余人脸上那种物伤其类的悲戚。
人的体力消耗都是有限的,终有一天干不动的时候,都会被送去东院区。
最后变成一缕青烟。
这一次的事件,更加坚定了陆伟业离开的决心。
临近过年的头两天,其中一个人可能感冒了,有点流鼻涕,但他极力掩盖着。
可到了晚上,他发起烧来。
被连夜带走了,不用想都知道,一定也是被送到了东院区。
第二天早上,哨声没有吹响,也没有人来叫他们出去吃饭干活。
地下室的门一直关着,从通气孔的铁栅栏缝隙可以看见外面来回走动的大兵。
过了很长时间,门开了,饭菜塞进来以后,又很快关上了。
屋里有人传出绝望的哭声,外面的大兵吆喝了一声以后,声音迅速消失了。
陆伟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有的人知道,有人发烧,这些人都被隔离了。
如果再有人出现这种情况,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有送去东院区的命运。
所以有的人忍不住崩溃大哭。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头上。
时间在众人的忧虑中一天天过去,新年午夜的钟声在每个人的心头响起 。
陆伟业在这个不知道名字,不知道地方的高墙大院中,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迎来了他的十八岁。
新年过后,过了正月十五,地下室里的九个人才被放了出来。
危机虽然解除了,但没有一个人的脸上有笑容。
九个干活的人,被关押了十几天,西院区的活积攒了不少。
放出来的前几天,劳动量非常大,再加上在地下室里的十几天,缺乏锻炼,都感觉干起活来,有些力不从心。
身上呼呼冒虚汗,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来。
有活着的希望,哪怕有一丝一毫,也要紧紧抓住。
两天以后,送菜和豆腐的驴车又到了。
因为卸些冬储菜和豆腐,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大兵对送菜的爷孙两个,看管的并不严格。
老汉蹲在大门口等着卸车。
他十六岁的孙子,由于好奇,趁着大兵不注意,跑到铁丝围墙的小门附近,和里面出来的一个裹在白色衣服里面的人撞个满怀。
白衣人高声说了几句什么,立刻有两个大兵脸色苍白的跑过去。
直接把那个年轻小孩推进了东院区 。
直到听到孙子喊叫,门口的老人才站起身,准备冲过去。
被一个大兵用枪拦住。
老头急切的说着,但大兵始终用枪指着他,不为所动。
陆伟业只感觉一颗心凉到了脚底,想出去的希望简直成了泡影。
因为老头刚才情急之下,说的全是日本话。
深入到这个院里的人,就算是给他们送给养的自己人,都别想出去,何况是他呢?
陆伟业颓废了两天以后,想起井馥,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坚信,只要时刻寻找机会,总有一天,他能从这里出去。
陆伟业在这里过了半年之后,机会终于来了。
一九四四年七月十五日,这是一个值得陆伟业终身纪念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