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大爷是跟着连安的父亲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这个时候特意说有客上门,而不是谁谁谁来拜访,就值得玩味了。
连安看着他眨了眨眼,跟着他一路往大门口儿去,那大爷在他耳朵边上小声儿说了一句,“像是位公公。”
等连大爷在前院的门房里见到来人的时候,心里就一个念头:这人是真不禁念叨!
他双手一抱拳,“王公公,什么风儿把您吹到我这儿来了?您身子康泰吧?看着可是挺硬朗的!”
那公公端坐在椅子上,人很瘦,但是精气神还不错,两腮没肉往里嘬着,脸上的褶子也都朝下耷拉着。
他看见连安进来,不慌不忙的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等着连大爷行了礼,他才慢慢站起来,双手虚虚一握,“连大爷也是许久不见了,还是那么精神。”
客套话说了几句,连安把王公公往院里让,等到了堂屋坐定了,那太监才指了指隔壁说:“我在宫里当差,这几个月都没能出来,今儿个一回来就听我那侄女说,年前府里闹飞贼,她还跟府上要了两坛酒的事儿,托您照顾了,多谢!多谢!”
连安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这是您家宅子啊?我说老是不见人呢,您家里这位姑奶奶可是好身手,那天要不是她,事情也不会了得那么快!”
王公公半低着头,手在盖碗上摩挲着,“可不敢说是我家的宅子,这是我们老哥儿几个凑钱买的,将来老了出了宫得有个落脚的地方不是。”
“那是,那是!您这是未雨绸缪,敢问公公现在掌着什么事儿呢?”
“岁数大了,掌不了什么事儿了,自从我们这一宫人马散了,我就求了个闲差,在翊坤宫里行走。”
“应该的,您也是辛苦了半辈子了,也是闲哉些的时候了!”
这不紧不慢的太极打着,趴在书房门后头听着的付宁给急得够呛,这两位唾沫都喷出去一缸了,什么重点都没有。
王公公把盖碗放在桌子上,手往袖口里一插,把话题带到了别处,“听说连大爷在前门外买了处宅院,可是一直在修修整整,您是想干点儿什么?”
连安脸上的笑容不变,但是眼神一顿,“嗐,说出来不怕您笑话,现在日子不好过,就想着弄个什么旅社,算是有个活钱儿。”
说到这儿,连安的画风一转,开始跟王公公倒上苦水了。
这个宅子当初他是捡漏来的,从个破落户手里买的,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便宜,进去一看,好家伙!荒草都有半人高,房顶都露天了!
当时他就想找人把钱要回来,爷我不买了!
谁知道那小子跑得比兔子都快,哪儿哪儿都找不到人,过了半个月才在大街上堵着他,一问,那点儿钱早都输光了。
没辙了,再破也是自己的地方啊!修吧!
他本来找了内务府的人,结果人家倒是管修,就是这个价钱是狮子大张口,修房的钱都快抵上买房的钱了。
为了不当这个冤大头,他就自己攒人,光是找人就找了几个月,断断续续的干着,又赶上国丧,现在又是疫情,可不就拖延下来了嘛。
王公公一边听着,一边“嗯、啊、这、是”的应和着,等连安说完了,他把手一拍,“连大爷是有福的人,咱们也都不是外人,都知道轻重,我信您!”
他说完这话,两只眼睛带着钩子一样紧盯着连安,连脸上一根汗毛的抖动都不放过。
连安泰然自若的坐着,任凭他打量,“您放心,咱们都是一块儿趟过来的,我心里有谱儿!”
王公公这才满意的一笑,又把话头转到了隔壁房子上。
“您知道这房子是谁转给我们的吗?”
连安一脸兴味的凑过来,等着下文。
“嘿嘿,您想不到,是前一位的孚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