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海听说了疫病的事,立马就让老伴儿收拾东西,带着孩子搬过去,但是他不打算挪地方,这院里就剩下桂平一个人,他不放心。
舅妈更不放心,她现在眼前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想着他下了差回来,没吃没喝,冷锅冷灶的,就难受得想哭。
她把晚晚的衣服打了个包袱递给付宁,“你把孩子抱过去吧,我们两个还是守着桂平心里踏实,每天都拿艾条熏熏就好了,我再买点儿醋,把家里的边边角角都熏了。”
付宁怎么也说不动他们俩,只好先把孩子接过来,然后拿了钱,让连府采买的给他们带东西回来,尽量不让他们出门。
等他拉着大福小福,带着自己的研究材料,大包小包回到麻线胡同的时候,整个儿连府都已经动起来了。
会叔按照付宁写的那些条条框框,安排人手去采买,而且他还在不断增加采购的品种,比如说茶叶、各种肉食、鸡蛋、煤、白布……
付宁听着觉得这位大叔可能想搬个杂货铺回来。
等到晚上,桂平带着自己的父母过来了,他还是要让他俩搬过来,虽然两位老人家都不情愿,但是拗不过自己儿子。
“哥,我们那儿今天也都说这个事儿呢,我师傅跟股长商量了半天,说这病要真在京城里成了事儿,就把我们分成了两班,一个班干一旬,两个班不碰面,到时候吃住都在局里了,让他们二老跟着你吧,踏实!”
舒舒觉罗氏抱着个蓝布包袱,还在给自己争取,“平儿,我还是留在家里吧,你现在还得天天回家呢,就算将来十天不回来,可是回来还得住十天呢,你吃什么喝什么啊?”
“娘,您就别操心我了,我有手有脚的,什么都会干,放心吧,饿不死!”
桂平把两位老人送进来,自己就要回家,付宁叫住他,把自己写的注意事项塞给他一份儿,特意叮嘱他外来的东西得喷上酒消消毒。
连安也叫人把艾条给他装了一箱子,还用拉回来的白灰把他们家院子里给撒了一遍。
好在两家在一条胡同里,中间就隔了一个院子,再怎么热闹也传不了多远。
他们正干着,又一辆马车拐进了胡同,是昌爷他们回来了,还又拉了不少白灰回来。
付宁许久没有见过昌爷和石头了,他们身边还跟着个瘦高瘦高的年轻人,一看那气质就是个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愤青。
三个人都穿着粗布衣裳,全身都是土,连头发都沾着灰打成了一缕一缕的。
连安赶紧让人给他们烧水洗澡,把车上的东西卸到后院去。
付宁不经意一回头,看见石头和那个年轻人从车上的白灰袋子中间拉出来一个箱子,然后两个人抬着去了后面。
他没多问,谁家没点儿台面底下的事儿呢?
让桂平扛了不少吃的用的回去,都是连府帮着他们代买的,他回去还得分门别类的收拾。
这边更是乱得跟抄了家似的,下午有几个人要离府回家,连安让会叔每人多给了一个月的工钱,还又挨个儿嘱咐了一遍。
人手少了,东西就没来得及收拾妥当,但是随着大福小福、舅舅舅妈还有昌爷他们过来,空下的房子又都住满了。
大采购一直持续了三天,昌爷跟会叔又掰着手指头数了一遍,觉得应该是不差什么了,连府的大门关上了,在连安和付宁点头之前不会再打开了。
连每天送上门的京报都只能从门缝儿里塞进来,这是他们了解事态发展的唯一途径。
没几天,京报上就出现了“京城多地出现疫病”的新闻,再后来是北洋陆军医学院副监督伍连德作为东三省全权总医官赶赴哈尔滨。
紧接着就是伍连德通过尸体解剖,确认了这次流行的疫病是:肺鼠疫!
鼠疫!
付宁看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已经沉下去了,不是放下了,是死了!
他跟连安对视了半天,同时说了一句话。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