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付宁紧张的并不是这个,他坚强的灵魂可以自愧不如,但是不会自惭形秽。
他紧张的是两个人之间的看似随意的聊天,连安的每一句话好像都能踩到后世发展的脉络,而他与付宁讨论的每一个点都是时代发展的岔路口。
付宁现在就像是提前拿到了考试答案的学生,面对空白的试卷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才能让考官既相信自己没有作弊,又能把卷子答得圆满。
毕竟他不知道眼前这位,是人是鬼!
他的躲躲闪闪并没有打消连安对他的追问和兴趣,反而在他的支支吾吾和一言半语里找到了闪光点。
连安是个很有个人魅力的人,如果他想跟你打交道,就能让你在他的语言里如沐春风,不由自主的跟他掏心窝子。
付宁也不例外,但是他还有一条底线,就是他只是一个底层的小旗兵,这个身份必须保住,他可不想出了这个门就被人绑去烧了。
就是这样,两个人依然是相谈甚欢,茶水喝了一碗又一碗,谈到兴起,连安甚至拍着大腿,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在前厅的地下兴奋的来回走。
付宁嗓子都有些哑了,但是心里是说不出来的畅快,这种有共鸣的聊天自从去年冬天以来就没有过了,这种肆意输出的快感真令人怀念。
一口凉掉的茶水灌下去,燥热的脏腑和血液几乎同时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爷,老福晋起了,您用了饭就能过去了。”
付宁转头看向窗户,不知不觉间窗户纸上都被天光映白了,他们就这么聊了一夜!
连安也拍了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的对付宁说:“我跟付兄弟是一见如故,居然就忘了时间,看看,天都亮了!”
他招呼侍女进来收拾桌子,又接着说:“在这儿吃一口吧,就是我祖母身体一直不好,家里这些日子都给她积福吃素,不嫌弃的就吃一口吧!”
付宁有什么可嫌弃的,这些日子都快给他吃成窝窝头脑袋了,“您太客气了,我有什么可嫌弃的,不瞒您说,我也守孝,正好!”
两个人相视而笑,又重新坐到了桌子边上,一会儿几个穿着一样的女孩子排着队把早饭送过来了。
素汤面、素包子、小米粥、现烙的葱油饼、水晶蒸饺……
看得付宁眼花缭乱,自然吃的是心满意足,饭桌上连安问起他,昨天看着心事重重,是因为什么。
付宁现在已经调整好了,可以说起来毫不介意,但是连安听得眉头皱了几下。
“你想去农科大学上学?”
“上学只是一部分,我主要是想进农事实验场,可惜没有敲门砖。”
现在的付宁急需的不是理论知识的补缺,而是实际操作经验的补充。
连安琢磨了一会儿,“大学预科三年、本科四年,一年至少二十块钱的学费,你负担不起啊!”
付宁嚼着包子点头,他早就想明白了,去上学只是他通向实验场的捷径,去不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连安对他的想法摇了摇头,文凭这个东西还是要有的。
“如果读预科,三年课程你能在两年之内完成吗?”
付宁一拍胸脯,没问题!这点儿自信他还有!
连安仔细问了问付宁家的地址,还有他点卯的时间,说九月之前没准儿能有个准信儿。
付宁本来都不抱希望了,见连安有意给他通融,赶紧站起来行了个大礼。
吃完饭,连安要去给母亲请安,付宁也该回家去了,两个人在前院拱手作别。
连安走在二进院的连廊上,想着付宁,真是个有趣的人。
而付宁走下了台阶,回头看了看挂着“连府”牌匾的大门口,心里想着连安,这是个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