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几乎是一夜未睡,才过三更天伺候的宫女嬷嬷便来了,又是沐浴更衣,又是开脸盘发。
谢婉完全程都麻木着神经,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嫁了。
魏卿玖心疼,“婉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
这一天下来,何时能吃上一口饭,也是未知的。
谢婉:“不用了,我没胃口。”
魏卿玖何尝有胃口?她只是有些难已承受这份压抑,贪上这样的事情,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她瞥开头,焦急地望着宫外,谢府的添妆还未送进来。
四更天宫门大开,朝臣要进宫上奏,谢家为女儿准备的东西终于送进了宫。
皇后的意思是,让奴才送进来,为了避人耳目公主换了人,不准谢府的主家人过来。
可是谢老夫人还是换上了诰命服,由着余氏、林氏搀扶着入了宫。
皇后脸色不好,可终是不能驳了老夫人的脸面。
老夫人才看到谢婉,便控制不住情绪落下了泪,她最在意的孙女啊,在她膝头长大的孙女啊。
这会像只木偶一般,涂抹了白如腻粉的面,红似出了血的口脂,她曾无数幻想孙女出嫁时,是何等的明艳,如今像失了魂魄的娃娃,由着宫中的嬷嬷在那里伺候着上妆。
“婉姐儿…”声音喊出来,便再不敢发声。
谢婉透过铜镜看过去,看到家人来了,眼圈瞬间就红了。
是祖母和母亲来了。
她起身上去迎,被孔武有力的嬷嬷一把按住。
“公主,您可哭不得,这妆才上好,可不能耽误了良辰。”
金姑姑在一旁严厉提醒,“皇上和皇后娘娘及文武百官都在太和殿候着了,若是耽误了吉时,可是会降罪家人。”
魏卿玖紧咬着唇,恨及了这些规矩。
她走上前,拉着祖母到偏厅,此时她们在这里,只会让表妹收不住情绪。
魏卿玖回头瞥了一眼极力挣扎的表妹,两个嬷嬷都按不住她要起身的心。
那脸上的泪,到底是将装妆容给冲花了。
“祖母!”
谢婉一声哭喊,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推开搀扶的两个儿媳妇前上。
“就让我与孙女再说一会子话吧,不会耽搁时间。”
金姑姑见这个情形,发髻是梳不上了,便允了。
“老夫人,您最是知晓分寸,好生安抚公主情绪。”
谢老夫人自己都崩不住了,却还要安抚孙女。
看到她的婉姐儿,本想将孙女一把揽进怀里,却是忍住了。
“婉儿,我谢家女最是懂规矩识大体,你既然接了旨意,就不可违逆,祖母来送送你,也是想让你安心,日后出嫁不可再任性妄为,记得夫为纲常,可懂?”
谢婉好想像小时候那般,受了委屈便扑到祖母怀里撒娇求安慰。
可如今她不能了。
谢婉缓缓跪下,根本不管那大红的喜服的纱料子有多金贵,膝行上前,看着祖母、母亲,磕了三个响头。
“婉儿不孝,不能再在长辈近前承欢,今此一别,这世上再没有谢婉儿,婉儿只求家人身体安康,不为我操心。曾经婉儿做下的错事已经醒悟,不会再任性胡来,从此山高水远,婉儿只能对月寄相思了。”
金姑姑叹了一口气,将谢婉给强行拉起身。
“公主,虽说和亲之后再难回来,可这女子出嫁又有几人能再见娘家人,您说这些只会让她们难过。上妆吧,时辰快到了。”
余氏已是泣不成声,可又不能在宫中失仪,压抑的心口似要炸开。
谢老夫人倒是强行挺着站在那里,脸色也是白如金纸。
魏卿玖忙上前扶着她。
“外祖母,您坐下歇歇吧。”
老夫人也知道,她再留在这里,只会让婉姐儿更难过。
狠了狠心道:“姑姑说得对,女子都要经此一遭,你莫要只想伤怀之事。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儿女,有了至亲之人,这份痛就淡了。”
她将带来的那包药攥在了手里。
宽慰是宽慰,可再怎么着,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孙女在蛮人之地生活,她怕娇弱的婉儿身子根本承受不住。
“老大媳妇,将你送给公主的添妆拿过来吧。”
老夫人亲自捧着,送到谢婉手中。
“家中为你准备了诸多嫁妆,如今能带进来的只有这一匣首饰,你贴身放着,全当留个念想吧。”
昨夜全府人都没睡,合计着婉儿能出逃成功,家中备太多的嫁妆只能留给别人。
若是不成功,到了北狄嫁妆少了又怕受苦。
最后谢太师做了决定,只挑银票多备着,一应大件陪嫁不出。
一来谢婉是顶替李咚雨身份出嫁,谢府不能张扬。
二来,这些金银不登记造册在陪嫁清单之上,离开之日能很好的带出不为所知。
谢太师做下这个决定后,精神气越发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