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月身子虚,后厨经常给他准备一些灵药补汤,每次要送药唐玉笺总是主动将活计揽下。
浮月公子对她格外体贴,唐玉笺又喜欢长得漂亮的人,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对他产生了许多模糊的好感。
她常去寻浮月公子,偶尔坐在亭子外听他抚琴。
看浮月公子越来越瘦,心里难免有些难受,就把自己平时有点舍不得吃的点心存下来,悄悄放在食盒里一起送给他。
夏天有冰鉴冻着的荔枝白玉糕,唐玉笺特意托泉做的。
做好之后,她先给长离留了一份,然后又给浮月公子也送了一份。
送过去时冰还没化,唐玉笺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一股甜丝丝、清新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公子,你尝尝这个,这是人间的吃食。”
浮月是妖,吃的自然和凡间的东西不一样,但厨房里的人都知道唐玉笺偏爱凡人的食物。
当听说这些食物是唐玉笺特意为他准备的时候,浮月仔细地咬了一小口,像是不舍得吃似的。
接过时微微蜷缩的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唐玉笺的手背,脸颊和耳朵都染上了一抹红晕。
偏偏她还在旁边看着他吃。
唐玉笺好奇地问,“公子,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微风徐来,浮月发丝吹乱,苍白的脸缓缓红到耳根,连眼皮上都漫着一股淡淡的粉。
他点头,弯着唇,“小玉有心了。”
唐玉笺笑着,就这样看着他小口小口的将一叠白玉糕吃得干干净净。
浮月时常觉得唐玉笺像只眼睛亮晶晶的雀儿,一刀切的白发乖巧地垂在胸前,两片银色的睫毛也像小扇子轻轻眨动着,好像扫进浮月心里,让他不敢看。
这样干净的眼睛,他这种身份注定是一点朱唇万人尝,看一眼都怕将她弄脏了。
不能肖想不该得到的。
他给唐玉笺了好多赠礼,比白玉糕要贵重许多,唐玉笺推脱不掉,带回下人房,珍惜的存进木匣子。
为了回报,唐玉笺送得更勤了。
一日,虚弱的公子忽然小心翼翼问,“小玉,为什么总送东西给我?”
因为他是炉鼎,想对他好点。
但这话如何都是不能说的。
画舫上的妖怪们谈及浮月公子的炉鼎身份时,就会露出促狭之色,唐玉笺大约也能感觉到这身份是有些隐晦在里面的。
唐玉笺认真思考了一下,笑着说,“因为喜欢公子,想让公子多吃一点。”
公子呼吸一滞。
嘴巴张了又合,却又难掩眼中的迷茫,他轻声问,“小玉竟……喜欢我吗?”
“喜欢。”
唐玉笺点头,掰着手指数,“公子温柔,是好人。
送我东西,对我好,说话好听,还会抚琴,琴声也很好听。”
她列举许多,像是他有说不完的好。
可是浮月公子听着,从恍惚中回神,脸上的红晕渐渐消散,嗓音微弱而颤抖,几乎要被风声淹没,“原来,小玉的喜欢,不过是像对待兄长那般的喜欢。”
唐玉笺困惑地望着浮月公子,不懂为什么公子忽然露出难过的样子。
刚要开口,一声刺耳的碎裂声在身后响起。
少年站在亭子外,一言不发,空气如同凝结一般,眼神很冷。
在他脚边是摔落的木匣。
“长离。”唐玉笺惊讶,“你怎么来了。”
许是太突然,浮月公子像是被生面孔惊到,他的目光落在亭外的少年身上,脸色变了变,无法移开视线。
少年的面容精致得几乎不真实,勾魂夺魄,甚至比那些阁楼中以美貌著称的小倌还要动人心神。
诡谲的吸引力犹如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逃不开挣不脱,令人生惧。
“公子,这是长离,是我的……”唐玉笺难以启齿。
炉鼎两个字烫嘴似的,怎么都说不出来。
当晚,长离变得很是奇怪。
唐玉笺做完了管事吩咐的东西,回房休息,一踏入屋内,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狭窄的屋内弥漫着浓郁粘稠的异香,床底存放的木匣连同里面的珠子一起碎裂在地。
长离跪坐在地,浑身衣衫浸出殷红的血迹,手腕脚踝上浮现出鲜红的咒符,隐隐破裂成无数伤口,鲜血顺着咒文滴落,染了满地鲜红。
“长离?”唐玉笺捂住口鼻,艰难的靠近。
浑身浴血的少年微微侧头,面容隐没在阴影之下,血红的咒符如活物一般密密麻麻地在他的肌肤上蜿蜒,却莫名透出阴森诡谲的矛盾美感。
长离的金眸被血色遮挡,缓慢转动,凝住她的脸,“阿玉?”
唐玉笺急忙点头,慌张的去捂他身上的伤口,满眼都是心疼。
然而,他像对疼痛毫无知觉,拂开她的手,靠近她。双臂轻柔地环绕着唐玉笺的肩膀,紧紧地依偎着她,像冷极了的人在寻求温暖。
渐渐地,如同蛇一般,将她缠紧了,牢牢地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似是要将她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阿玉,我要怎么办才好?”
微凉的鼻尖轻触她的颈侧,温热的血液渡过来,渗透了她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