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迈着急促的步伐赶到景仁宫时,安陵容单薄的身影仍旧静静地伫立在大门口。
“容儿” 沈眉庄三步并作两步迅速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轻轻地放在自己嘴边,用力地哈了好几口热气。
安陵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低沉沙哑:“姐姐,我拦不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沈眉庄撩开披风,将安陵容包进自己的怀里,“我料到了,她性格执拗,自己认准的事别人再怎么说她也不会改变主意,只能让她自己去试试!”
不一会,安陵容觉得暖和了许多,身子也不再那么僵硬,便将碎玉轩里和甄嬛的对话小声说了一遍。
“我最后还想了一个办法,如果甄姐姐能察觉到不对劲,或许可以绝地逢生。”
“什么办法?”沈眉庄带着急切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我跟她说如果皇上生气了,就让她假装自己是纯元皇后附体,因着思念皇上,借甄嬛的身体来看望他,还求皇上善待甄嬛,说几句话后晕倒,再醒来时,甄姐姐就说自己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反正皇上迷信,这个说法他极大可能会相信,以后的日子说不定会更加宠爱甄嬛。
不过沈眉庄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安陵容的意料。
“嬛儿不会这样说的!”沈眉庄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
“为什么?”安陵容抬起头,满脸的不解和困惑。
“我和她相识十几年,我了解她。她有傲骨,有原则,有坚守,她不会为了迎合别人去降低自己的姿态,更不会违心的扮成另外一个人。哪怕那个人是皇上心中的白月光纯元皇后。你的法子的确巧妙,于皇上而言,或许能轻易蛊惑他的心,但是嬛儿不会做!”
听着沈眉庄的话,安陵容惊愕的从她怀抱里站直身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想着她说出这个办法时,甄嬛难看的神情,安陵容不得不相信,她真的不会这样做,这让她心中原本还存有的一丝侥幸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寒风呼啸着穿过景仁宫宫门前,冰冷的雪花被风裹挟着四处肆虐,即使身后有丫鬟撑着伞,风雪依旧无情地拍打着她们两人。
周围的宫墙在风雪中显得更加冷峻,仿佛是这宫廷威严与残酷的无声见证者。
“可是……她……”安陵容有些语塞,最终只能长叹一声:“这都是命啊!”
她想了这么多办法,绞尽脑汁,费尽心思,却还是没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安陵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呐呐道:“姐姐,我尽力了!”
沈眉庄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拉着她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和力量。
两人静静看着景仁宫正殿的朱红色大门。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蓦地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数名神色肃穆的内监急匆匆走进殿里。不多时,苏培盛掀开帘子,甄嬛身着一袭稍显凌乱的里衣,被两名小太监搀扶着从殿里缓缓走出来。
甄嬛那明艳照人的面庞现今已然灰暗如尘,往昔的光彩消逝无踪。眼神更是黯淡得不见丝毫光亮,所有的生气皆被抽走,徒留一具空荡的躯壳。她就这般木然地凝视着前方,面庞之上不见丝毫的神情变化,整个人仿若麻木呆滞,对周遭的一切全然没有任何的觉察。
看着她这副模样,安陵容的心里居然没有泛起任何涟漪,她冷眼看着,仿佛只是看一个陌生人。
一旁的槿汐和浣碧早已哭得泣不成声,满脸泪痕交错纵横,焦急地紧跟在甄嬛身后。
沈眉庄见此情景,心如刀绞,她急忙加快脚步冲上前去,口中不停地呼喊着:“嬛儿,嬛儿”
甄嬛对她的呼唤充耳不闻,空洞无神的眼睛依旧直直地望向遥远的天际。
另一边苏培盛犹豫了片刻,来到安陵容身边低声说道:“小主,莞嫔娘娘冒犯纯元皇后,皇上生了大气,下令将莞嫔娘娘禁足,你们快回去吧,切记不可轻举妄动,保重自身为要。”
“知道了,谢谢苏总管。”
这个时候,苏培盛还敢冒着风险来提点她们一句,已经是极大的恩惠了!
太监们不敢有半刻耽搁,扶着甄嬛准备继续前行。
“等一下。”安陵容出声,解下自己的披风,轻柔地披在了甄嬛身上。
身后的流朱早已哭得涕泗横流,望着她如此伤心欲绝的神情,安陵容很想让流朱跟随她们一同返回碎玉轩,可一想到前世流朱那凄惨悲凉的结局,她便咬紧牙关,狠下心来,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甄嬛坐上华丽的辇轿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
此时,一旁的沈眉庄早已是心急如焚,她哆哆嗦嗦地伸出手,解下自己那带着体温的披风,轻轻地披在安陵容身上。
她的脸庞因焦灼而涨得通红,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嗓音颤抖得如同寒风中的枯枝,急切地问道:“容儿,现在怎么办?”
安陵容面无表情,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远方,沉默良久之后,才从牙缝里缓缓挤出三个字:“没办法。”
就算她知道事情会如何发展,也想了法子来阻止,可是甄嬛一意孤行,造成如今的后果,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自作自受吧!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如同撕碎的白色绸缎,从铅灰色的苍穹无尽地飘落。每一片雪花都似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它们带着各自的故事,在这宏伟却又透着无尽寂寥的宫殿中飘荡,茫然地找寻着属于自己的那一方安息之所。
长长的宫道上,雪花迅速堆积,宫女和太监们匆匆行走,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又被新落下的雪花所掩盖,仿佛一切痕迹都未曾存在过,只余一片茫茫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