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城的声音大了，“这只是第一批人员的安排，后面还有更多！我的七连最后啥也不剩，我的兵，我的人，全被瓜分完了！就剩个空壳子！”
“我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零七的士兵。这个数字我们每个人都记得，钢七连的意志，七连的不抛弃不放弃，从来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秦关月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背，高城不动。
“钢七连永远在这。”秦关月指了指高城的心口，又点了点自己的。
秦关月说话时脸上带上了有些温柔的笑意，语气更是温和，“只要还是我们，就永远是七连，七连精神早就传承到了我们每个人身上。七连可能会散，但是意志不会。它早就不是只活在番号里的七连。而是我们，我们代表的就是七连。”
高城看着她，抿着嘴角，眼神终于缓和了些。
秦关月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她一拍高城的肩膀，“所以说啊，我们七连就算是被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秦关月说不上这句话到底是安慰谁的，肩膀突然被高城用拳头砸了一下。
她转身离开了，关上门的那一刻，眼底的笑意就已全数褪了个干净。
野战军的风格，今天下的命令，明天就执行。七连的士兵们都发现今天的晚饭尤其的丰盛，有酒有肉。
士兵们虽然平时大大咧咧，但也在这一刻，都将这些同传言联系了起来。
每个人的心绪都沉重得很，在这样的氛围下，借酒浇愁，最后发展成七连里每个人不分官职地相互拥抱。
洪兴国被很多人拥抱，高城积威犹在，散着双手站在旁边。当然了秦关月也是没人抱的，她一个人杵在角落里。
“连长！”白铁军突然亲热地喊了一声。
高城转身朝他张开双臂，白铁军敬了个他敬过的最标准的礼，跑去抱别人了。
高城有些失望地站在原地。
旁边的指导员见了，对他张开双臂，有些无奈，“老高啊，你非得这时候也装吗？”高城没吭声，回了他一个拥抱。
高城好像突然卸下了身上的威严，气势也收敛了，开始张着胳膊跟士兵们拥抱。
秦关月侧身站着，心底酸涩得冒泡，她自己给自己灌酒，压下自己心里的酸涩感。
桌上已经放了好几个空瓶。
“秦关月。”
秦关月还没来得及回头，拿着的酒瓶就被人碰了一下，碰得她差点没拿稳，“伍六一，跟我敬酒来了？”
“嗯。”伍六一难得没多话，和她喝完就走了。
“秦关月！”“……连副。”
然后是三班的人，好像都说好了一样，一个个过来给她敬酒，秦关月来者不拒。
“连副，我知道你训我都是为了我好，你可别忘了我老白啊。”白铁军的语气听着有点想哭了。
甘小宁笑嘻嘻地朝她敬了个礼，端起酒瓶和她的碰了一下，豪爽地对瓶吹。
“连副！”马小帅脸上带着新兵特有的干劲和热情。他也不多说什么，碰完就往自己嘴里灌下去。
许三多在最后，手里拿着杯酒，语气迟疑，“连副，你对我很好，你和班长都对我很好。我敬你。”
许三多后面是成才，他笑出了两个小酒窝，眼里全是真诚，“连副，我真的很感谢您，敬您一杯。”
……
不知道为什么，秦关月觉得自己今天醉得格外地快，被敬了还没一圈，脑子就已经有点迟钝了。
她精神有点恍惚了。
桌子对面热闹得紧，不少兵相互抱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说着心里话。有的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还有的抱着相互拍拍肩膀。
秦关月喝得迷糊，盯着窗户发呆。
可能是她一个人站在那有些太格格不入了，有人大踏步走过来，在她身边站了半天，好像还叹了口气。
秦关月浑然不觉。
“秦关月。”
秦关月反应慢了半拍，还没来得及回头，她一整个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力道很轻。
高城身上的气息夹杂着烟味、酒味铺天盖地一般压了过来，又一触即分。
秦关月脑子半天没转过弯来，愣在原地。
高城只留给她一个健步如飞的背影，好像刚才的拥抱只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