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衍注意到她的动作,揽过她的肩靠在身上,轻叹道,“你夫君能占星问卜,何必要相信随手抽来的一支下下签?”
他都知道。
祝筝紧握的手微微松开,心中奇异地安定下来。
她用指尖揪着容衍袖口上的刺绣,“那你算算我能不能赢……”
容衍煞有介事地捏了个诀,良久,眼中浮起笑意,“能。”
祝筝被他糊弄地想笑,“万一最后没赢呢?”
容衍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
“那就只能靠我这个文臣,厮杀回来送上门了。”
三日后,合祭节。
今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半边天红霞浸染,那图哈依河水瑟瑟,如一条翡翠长链,环绕着崀关城。
白天诸神游街,黄昏后全城人吃饱喝足,都聚集在河畔,彩衣花帽,带着各色各样的动物面具,围观即将开始的“抢阳景”。
雁娘挤在人群里,戴着个大雁面具,往高台上望了望,只看见端坐着的一个璀璨人影。
每年的萨尔神装都是新制的,金花银錾盛礼冠,垂着一圈圈圆圆的金丝玉片,一身彩羽雀裘的斑斓长袍,亦是挂满了明珠玉串。
等抢完阳景,这些玉都能卖上好价钱。
所以更是不要命似的堆满了,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沉了,转个头都费劲。
不由得感叹,阿四虽然是第一次扮上,倒是十足地气定神闲。
气定神闲的容衍坐在高台上,往下望了望摩拳擦掌的人群,目光梭巡了一周,很快找到了祝筝的影子。
她穿着一身浅绯猎装,戴着白绒绒的兔子面具,都是今晨他亲自给她挑的。
那个人影似乎也发现了他在看她,原地蹦跳着给他比了个手势。
很好,一副势在必得的劲头。
容衍勾了勾唇角,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倚在高台上。
他告诉祝筝只管玩的高兴,反正只是走个过场,谁从他这揭了面纱都讨不到便宜。
但祝筝不是这样想的。
她今天不仅想堂堂正正地抢个第一,还想藉由这个第一,补一补未尽的成亲礼。
祝筝也是来到地方才知道,原来不是站在台下全靠运气。
高台之上垂着许多绒草和彩绳编成的长绳,众人可顺着彩绳攀爬到顶,再射箭如探囊取物。
祝筝信心倍增,爬树她可是相当拿手。
抢阳景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决出胜负。
随着一声呜呜的牛角号声响彻河谷,主祭一声断喝,抢阳景开始。
鼓声敲响,急如骤雨,祝筝把弓背在身后,嘴里咬着箭,抓住个长绳就往上爬。
一上手,祝筝就知道难在哪儿了。
软绳看似平常,其实是由新鲜长草编制而成,抓起来颇有些手滑,若是用力不巧,还可能生生拽断了摔下去。
地下是河谷的软河滩,倒不见得会摔出好歹,顶多丢人了点。
但一旦摔下去,她的夫君就得拱手让人了。
就在祝筝思忖的空当儿,周围的长绳上已接连传来尖叫,间或有人拽断了草绳掉落下去。
看来不能坐以待毙,祝筝竖起耳尖,仔细听草绳被拽动发出的裂声。
一旦声音响动异常,她便瞅准时机,用弓勾起另一根长绳,一个荡身移位换绳。
河畔微风吹起,金云层迭,烟霞万丈。
绯衣的纤细身影灵活矫健,甩开人群一截,很快离高台近在咫尺。
就在她伸手要抓住最后一道长绳时,斜刺里忽然荡过来个高大的身影,将祝筝险些撞飞出去。
祝筝抬头,那人带着个灰狼面具,显然也得了这个技巧,且力气比她更大,粗蛮地抢走了登上高台的绳结。
她脑袋一嗡,劈手去扯,被灰狼拿弓抵住腰往外一推。
草绳猛然荡开,祝筝听见刺耳的断裂声。
现在摔下去可不是儿戏,但那灰狼却是个当断则断的,见她左支右绌,更是要一招制敌,作势要将她的草绳从根处割断。
弓身毫不留情地戳刺过来,祝筝只能拿身体去挡。
弓尖顶在她肩上,荡回时划过脸侧,面具被勾住挑落。
落日余晖仍是刺目,祝筝下意识眯了眯眼。
灰狼正准备再出手,看清祝筝的脸时动作一顿,猛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