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吃饭吃药、上药睡觉中过了几日,祝筝的伤口结了厚厚一层痂,胳膊腿也越发有力气了。
眼见时机成熟,祝筝思索再三,终于在晚膳后提了一个很合理又很过分的请求。
“我能不能洗个澡……”
容衍刚收拾完碗筷,闻言先是愣了愣,接着抓住祝筝的手听了脉,一番冗长的望闻问切之后,终于点头答应了。
沐房烧热了地龙,备好了热水和换洗衣物,容衍把祝筝抱了进去。
“我伤的又不是腿,为什么不叫我自己走?”
祝筝有些扭捏,最近明明感觉越来越康健了,太傅大人不知为何又上了心,一言不合就要抱来抱去。
“水会凉。”
容衍短短解释了一句,将她放在浴桶边的凳子上,半蹲下身,抬起手动作自然地伸向她的领口。
“好汉住手!”祝筝大喝一声,“你干什么?”
“你洗澡不脱衣服?”
祝筝捂着领口,“我自己来,不劳帮忙。”
容衍眉峰微微隆起,好像听她说了什么疯话一样,“你要自己洗?”
不然呢?
祝筝被问的半天哑口无言,不明白自己方才是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劲,“难道你以为我要你帮我洗?”
木桶中散出的热气氤满了整个沐房,容衍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怔忪,半晌,终于将顿半空中的手慢慢收了回去。
“没以为。”他道。
“那你出去。”祝筝努努嘴,向门口示意。
容衍又迟疑了一会儿,终于站起身,从腰间的环佩上解下来个铃铛,塞进祝筝手里。
这是一只云纹底的银铃铛,顶上刻着一只孤鹤,鹤眼睛处镶着一颗剔透的红宝石,相当的精雅漂亮。
他果然随身带的什么都有,改天掏出个石磨盘祝筝都不稀奇。
“需要我的时候,就摇一摇铃铛。”他嘱咐祝筝。
这措辞真是相当诗情画意,祝筝觉得新奇,把铃铛拿在手上晃了晃,清脆的铃声在两人之间回荡,甚是悦耳空灵。
“我直接喊大人不是更快吗?”她颇为不解,想把铃铛还回去。
容衍没接,“你嗓子刚好,爱惜些。”
很有道理的样子。
冬天的水凉的快,容衍临走前又添了一壶热水,“我在门口。”
“你走远一点。”祝筝挥挥手,“我大概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容衍点头,带上了门。
水温微烫,还加了些利伤去瘀的草药,祝筝整个人泡进水里,终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爽利。
心口上三寸处,结着一块紫黑色的血痂,沾到水微微有些刺痛。
祝筝低头轻抚上伤口边缘,粗砺的触感摩着指尖。她往下微微用力,深处传来的痛感让她皱了皱眉。
三寸。
这便是她能改变的余地。
曾几何时,她以为躲是有用的,所以才致力于不和公仪休扯上任何关系。
平心而论,她也躲的不错。
可经此一伤,她恍然明白过来许多。前世她一直以为祝家与太子并无什么瓜葛,只是没有靠山加上运气不好才被灭门。可如今仔细回想公仪休阵前那番话,他对祝家分明是早有图谋。
尤其是姐姐,他们不仅是旧相识,那番话中似乎还提到了一个让他耿耿于怀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三人之间的故事,会是结成死局的症结吗?
祝筝还毫无头绪,但已明白只要死结未解,命运便注定会射出相同的一箭,祝家也注定会毁于同一场大火。
毋论她如何苦心经营,都不可能躲得过。
而想查清楚这一切,就得尽快回盛京去。
想到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她背后涌上一股寒意,这才发现出神太久,水已经开始冷了。
祝筝满腹心事地从水中起身,伸手去够旁边架子上挂着的软巾。不料软巾勾住了脱下的衣物,她只好半倾着身,用力一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