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让人着急,这境地解释不清还不如不解释。
脱身要紧,祝筝上前一步,拉着温泊秋将他拽出人群,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疾走十来步,身后的温泊秋忽然顿住,拽的祝筝也生生停下,她疑惑回头,却听得温泊秋道,“太傅大人。”
除了容衍,还有哪个叫太傅大人?
……太傅大人难道是会飞不成?她明明跑了很远的路才找到温泊秋的。
斗笠遮的视野不好,祝筝缓缓抬起,绛紫色的袍角进入眼帘,顿时心如死灰。
完了完了,这下真成了天地大瓮之中的鳖了。
容衍的随侍迎上来,“大人是去采荷了吗?”
祝筝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把荷花,衣摆上带着水渍,洇成一片深紫色。
难道他是亲手去摘了吗……
她是何德何能,竟敢支使朝廷命官亲手给她摘花折柳……并且,还擅自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祝筝自然不敢看容衍的神情,须臾身后又来个身着蓝色官袍的人,蓄着一把夸张的胡子。
这是尚书陈守诚,她在宫宴上见过,对这位髭须飘逸的美髯公颇有些印象。
“容大人还算有良心,没有又撂下本官独自回船上去。”他打趣道。
祝筝半天动也不敢动,温泊秋以为她不认得,轻声提醒,“那位是太傅府容大人,这位是尚书府陈大人。”
犹豫了好大一会儿,她只好硬着头皮款款福身。
“小女见过太傅大人,尚书大人。”
陈尚书点点头,容衍却没应声。
依容衍一贯的处世之风,这样的沉默是再正常不过,连个觉得奇怪的人都没有,众人的目光仍关注在温六和祝筝身上。
虽带着斗笠看不见容貌,看身姿也知是个窈窕美人,美人的一只手还紧紧攥着温家六公子的衣袖,像是误入狼圈的迷途羔羊。
“姑娘怎么这么害羞,这般犹抱琵琶半遮面,难道除了情郎,其他人都没资格一睹庐山真面目吗?”
这样的腔调下意识让祝筝拧眉,根本没想着搭话,眼下一个问题变成了两个问题,先前只需甩掉容衍,现在还要甩掉这一群人,她得想想找什么借口……
正这样进退两难时,忽然听得容衍出了声。
“入座。”
祝筝甚至都没听清楚容衍说了什么,人群很快响起杂乱的脚步, 身边的动静依次远了,很快安静下来。
“到比拼君子六艺的环节了。”温泊秋小声向祝筝解释,“虽是个闹着玩的雅趣儿,但今天太傅大人和尚书大人都来了,大家都攒着劲儿等着出风头,是以方才都在等太傅大人露面呢。”
原来这群人是在等容衍啊,她暗暗懊恼,早知他有正事,何苦费尽心机地支开他。
众人散开后,独留下祝筝和温泊秋两人站着,温泊秋赶紧寻了个角落邀祝筝坐下。
观台在巨大的紫霄花树下,微风拂过,落英缤纷,是个极雅致的置景。
太傅和尚书在上首落座后,很快上来了第一个青年郎表演投壶,博得了满堂彩。
容衍却心不在焉的很明显。
除了“入座”那两个字,他再没说过一句话。面前的矮几上搁着那几支白荷,都开的正好,白荷之中似乎还夹带着一支粉的。
不会是她刚刚逃跑时丢在地上的那支吧……
正看着,容衍抬眸望了过来。
透过人群,祝筝陡然搭上他的目光,背后一紧,忽然觉得自己像是那几支可怜的荷花,正在接受烈日曝晒一般的洗礼。
将斗笠的帽檐压低,祝筝整个人缩在温泊秋背后,意图借他遮掩自己,不敢再抬头。
她如坐针毡地坐了好一会儿,仍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身上,终于忍不住编了个观荷的借口,问温泊秋要不要一同去。
温泊秋很是高兴地答应了。
于是两人一道离席,躲开人群去了僻静的地方。
为了避免他想回大观台,祝筝尽力没话找话,从东门卖鸡蛋的聊到西门棺材铺,又从北门状元郎聊到南门新寡妇。
直说的嘴巴发干,拖到了日落西山,祝筝才敢提议返程。
回到渡口时,画舫已经都走了个干净。
渡口只生着几丛芦苇,暮色四合中初升一轮下弦月,映照在平静的湖水中,显得空空荡荡。
等等等等……
空空荡荡……?
……他们小巧玲珑的乌蓬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