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外人的调笑语气带着不合时宜的冒犯,温泊秋终于意会到祝筝在害怕船下的人群,随手拿起一旁的斗笠,盖在了她头上,遮住了外头的视线。
他回过身,“各位见谅,家妹有些不适,不方便见人。”
好在岛上这群人也有不少带着女眷的,温泊秋又实在不是个好调笑的人,几个人听了温泊秋的三言两语,笑了几声糊弄了过去,没再勉强。
一排奢华富丽的画舫之中,这艘乌蓬船普通的实在“招摇”。自从温泊秋露了面,更多的人像看戏一样围了过来,都是来往相熟的世家子弟,他不好端着架子不下船,只好回头满怀歉意地叮嘱祝筝
“四姑娘在船上等等,我去去便回。”
祝筝如蒙大赦,感激地冲温泊秋点了点头。
不成想,这一等,就没了头。
平时也没见温六公子这么受人欢迎,这次一波又一波的人缠着他。问他学业姻亲,仕途打算,一个接一个。
可怜的温六公子像是被粘在蛛网上的飞萤,很快被问的满脸通红。
船程缓慢,本就接近正午,祝筝等的饿的两眼发黑,终于忍不住偷偷钻出来半个脑袋偷看一眼。
那群王公子弟已经携着温泊秋走远了,荷叶掩映之中,只剩下花花绿绿一片人影。
“还以为会在里面待一辈子。”
一道清沉声音从侧边响起。
祝筝向出声处瞧,船头侧沿的八角亭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
绛紫长袍银玉冠,一支长长的鱼竿握在手中,正襟危坐,像是正在垂钓。
祝筝往远处看了一眼,又看回来,不死心,又扭头往远处看。
太傅大人不在那群人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微风梳过亭边的竹丛,春风摇动的响声很是悦耳。竹影落在容衍的身上,将他的轮廓衬的半明半暗。
“他回不来。”容衍盯着钓竿道。
谁?温泊秋吗?
祝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在和她说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专程来告诉她温泊秋回不来。
但有个人告诉她个准信也是好的,祝筝失落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正这样想着,就看到容衍侧了侧脸,摄人的目光扫了过来。
亭中通透,微风拂动着他宽大的衣摆,灼眼的日光给他镀上一层柔柔软光。明暗交错间,仿佛一张清贵君子图活了起来。
祝筝可没心情欣赏美人美景,她巴不得这辈子都再见不到眼前这个人,冷不丁地突然出现在眼前,她还没做好与之交锋的万全准备,只觉得后背发紧。
容衍修长如玉的指节上松松搁着钓竿,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未动。她也只好敌不动我不动,强作镇定地回望过去。
好半天,还是容衍先转开了目光,执着钓竿轻敲了下船面。
“吃饭。”
祝筝低头去瞧,这才发现船板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食盒,乌木鎏金,錾着一圈饕餮纹。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祝筝怀抱着斗笠,只露出一双眼睛,仍是警惕地盯着他。
“没下毒。” 容衍淡淡陈述。
祝筝眯了眯眼睛,自己的心思这么容易洞穿让她颇不自在,抿了抿唇,挤出点微薄的笑意。
“太傅大人说笑了。”
容衍嗒地一声放下了鱼竿,不紧不慢地起身,颀长的身量几乎填满了简亭。
背后满映着芊芊翠竹,疏影摇曳下,那张清隽如初雪的脸神色莫测,眸子被日光映的剔透,目光缓缓扫过祝筝。
“不错,还记得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