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个弯,方知雨这才看清,一条长长的火龙向上蜿蜒,竟是簇簇火把照亮了整个山路。
而那路蜿蜒向上,铺满了平整的石板,更无半点碎石杂草,就好像有人刻意清理过。
“这……”她陡然发觉这山的走势异常熟悉,正是上善东南方向,几座小山连接而成的岭。
“你不是没看到日出么?”宋筠料到她想问何事,主动回答:“这就带你去瞧。”
“这也太……”方知雨底气不足地道:“……劳民伤财了吧?”
她可不想被人传成“红颜祸水”。
宋筠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微微仰起的头。
“路是木骧这几日亲自探的;轿子是鹿峰寨众人替你准备的;山上的火把是王府护卫自主而为……要论劳民,恐怕只劳这几位轿夫了。”
前些日子不见木骧,这些日子千手赌仙又神神秘秘,原来都在为她准备这些!
方知雨心存感激,刚想撺掇宋筠赏赐,就听旁侧有人遥遥应道:“能替世子妃抬轿,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
紧接着有人附和,前后轿夫也连连称是。
恍惚间响起一声哨音,四个魁梧之人抬了石座而近,前头的矮个轿夫将轿杠放到其上,紧接着又有另一个同样身形的人接替了去。
方知雨没有回头,却能猜到后面的轿夫也换了,他们似乎打算就这样交替着,将她一直抬到山顶!
若在平日,她定不愿让旁人替自己受累,可如今……不管情不情愿,肚子里揣着一个,还是得用心照料。
于是扯了扯宋筠袖角:“还请世子多赏些好处。”
宋筠眉毛一挑,笑得眼眸弯弯,意思是:你夫君我早安排好了。
哼!无聊之人才会做这等无聊之事!
虽如此腹诽,方知雨内心还是欣喜非常,试问天下人,有几个男子肯为了女子如此耗费心神?
他们只看中大业,只考虑官运亨通、财源滚滚,又有多少能将心爱之人的一句话听入心?
一时情动,方知雨探出手去,捏住了旁侧那人的袖子。
而那人竟然得寸进尺,反手将她小手捏住,再也不松。
因了轿辇乃硬木所制,轿夫又颇有经验,这一路稳稳当当,方知雨竟未感受到多大的颠簸。
又因宋筠一直贴心相护,嘘寒问暖时时关顾,方知雨竟心安昏沉,就像躺在幼时摇车之中,睡意渐浓。
这处山岭本就不高,木骧选择的路途更是平缓,一个时辰之后,这行人便登上了最高的那处小峰。
方知雨迷迷蒙蒙睁眼,瞧见身侧的人,下意识张开双臂,完全忘记此刻自己正在轿辇之上,也忘了脚下路途不清。
宋筠却欣喜万分,不顾一切回抱住她,并将她从轿中抱了起来,丢了众人在半途,亲自走上最后一段路程。
黎明时分,山风悠悠,终于把昏沉的人吹醒。
眸光一亮,就见东边海面尽头,慢慢爬起一轮灿灿赤乌。
金色天光映照在波光之上,荡起一股新生的希冀,令人的心也跟着飘飘荡荡。
方知雨眯着眼瞧了好一整,突然叹道:“这景……确实美啊。”
转而发觉自己还在宋筠怀里,伸手戳了戳他喉头,娇笑:“累不累啊?放我下来吧。”
“累?”宋筠恍惚大笑:“若不喜,抱五斗米都觉累,若惜之爱之,永远这样抱着你,也绝不会累。”
“哦。”方知雨坏坏一笑:“那就抱着吧。”
宋筠果然就这样抱着,直到金乌彻底从海面出,照亮整片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