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小巧的指尖微微摩挲在茶盏边缘,眼皮微耷,情绪不高,心底却异常明亮。
——只待对方继续出招。
片刻后,那人果然按捺不住,再次开口:“可当时快马已经奔行半日,一时半刻追不回来。我等也不敢空着两手前来求见,才诚惶诚恐在客栈外等了一夜……请世子妃恕罪!”
众人跟着齐声呼喊:“请世子妃恕罪!”
方知雨看了一眼旁侧的杏儿,后者心领神会,忙上前小声道:“他们都是卯时才到……一起来的。”
方知雨点点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昨日,十余快马从后门出,前往各处私庄传话,让他们准备好账册,于今日上缴。
如今……账册都在送往麓州的路上……又怎么上缴呢?
当然了,这只是借口。
若那两人带了账册,衣衫鼓鼓囊囊,盯梢之人会毫无所觉?木家兄弟会不上报?
太妃多年不查账,那些账本不知有多少漏洞,又或者某些庄子根本就没有账本,一时半刻也编不出来,他们才想了这个法子拖延。
方知雨并非普通后宅女子,她可是先定国公当做男子教养长大的,这些手段在她眼中都是小打小闹。
她轻飘飘道:“如此……倒是辛苦各位了。”
屏风外头,众人齐齐谦卑,偷偷舒了口气。
杏儿和龚嬷嬷互视一眼,对此倍感遗憾。
世子妃本来想给他们下马威的,如今这场景,怕是成不了。
哪想,方知雨下一句,就惊了所有人。
“不过……十三处庄子各有各的营生,也各有各的账目,缘何凑在一起交由两人送往麓州?无人护送?还不怕外泄?”
对方故意拖延,必然交不出来,她也用不着于此纠结,换个角度依然可以问责。
“尔等既然能在今日卯时一同前来客栈,为何没能在前日聚于赌坊时多思多虑多想一想?”
外头无人作答,偷偷互递眼神。
对于行踪被世子妃知晓,他们并不意外,只是诧异世子妃居然这么快就要撕破脸皮?
方知雨又道:“我一介女流,略懂些庄子的营生之道,却从来不知,淮王府私庄的账目和人员名单可以如此轻易随处发散?”
“当啷”一声,方知雨砸了茶盏,“谁懂?且与我说道说道!”
很显然,淮王府私庄信息外泄,比不上交账册的罪更重!
有个三十出头的妇人膝盖一软,跪了下去,引得其他人也纷纷跪地,连声认错。
“错?我能奈你们何?”方知雨道:“或许两匹快马上的人入了麓州,见着了太妃又是另一番光景呢?”
“又或许……那两人中途折返,带着账册和人员名录回来……哼哼。”
方知雨赌他们之中有人能听出端倪——她说的是“两匹快马”,“两个人”,比之前那人所讲还要细致。
这就代表她什么都知道,包括赌坊密室,包括账册的猫腻,包括他们阳奉阴违……
角落里,两个中年男子互视一眼,突然膝行着挤出人众。
“湖县茶庄备有详细账册,请世子妃过目!”